沈涟漪从沈家解禁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预约了殡葬服务。被囚禁的三年里，她确诊了绝症，被告知只有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女士，我们的殡葬服务可和其他的不一样哦，别的机构可能会给亲人留个念想，但我们可是一丝骨灰和你生前的东西都不会留，你确定要选择我们机构吗？”沈涟漪眼神木讷，楞楞思索着那两个字。无奈笑笑在合同上签了字。病痛的折磨让几乎身无分文的她狼狈至极，犹豫之后，她决定去买些止痛药。大雨滂沱，她淋着雨朝着医院走去。沈涟漪本想避开沈家开的医院，可下一个医院在十公里开外，单凭她走路去的话，她大可能痛晕在路上。沈涟漪如释重负垂下眸子，刚准备拿上止痛药出去，就被一道低沉的嗓音叫住。“我不是跟你说了出去之后离开海城吗？”身子彻底僵住，犹如被人从头到脚倒了盆冷水。脑海里的回忆翻涌出来，致使她不敢回头。“如果你再有什么坏心思，我不能确保自己还会对你手下留情。”她静静等候沈砚庭的凌迟，思绪飘忽不定。三年前，她还是沈砚庭的妹妹，沈山青死得早，从九岁过后，一直是沈砚庭照顾她。她对沈砚庭十分珍重，竟不知不觉生出别样感情。可她从未宣之于口。直到沈砚庭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那个人的眼睛像极了她。女孩找到她，控诉她对沈砚庭的占有，竟设局流产，陷害给沈涟漪。沈砚庭知情后关了沈涟漪半个月禁闭。但女孩并未知足，她想要的，是彻彻底底占有沈砚庭。在沈涟漪二十岁生日那天，女孩出车祸了，而肇事司机指认背后的人是沈涟漪。女孩成了植物人，而她也被囚禁三年。“害她成为植物人还不够？你现在过来又想干什么？”沈涟漪紧紧攥住拳头，眼泪悄无声息落下。她向沈砚庭解释过。可一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沈砚庭，那次却是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手术室外，她跪了整整三天。肇事司机被沈砚庭送进了监狱，三天后行刑。她像是被缝上了嘴巴，只能咬碎咽下去。三天的抢救只是堪堪把命留住，三天后，沈砚庭带着女孩去了国外，再无音讯。他们出国后，沈涟漪受尽凌辱，往日高攀她爱慕她的，纷纷践踏她，侮辱她。她用努力天赋换来的学位和名分，被恶意夺走，她生父母的骨灰牌位被人打破侮辱。一时间，她落进了深渊。沈涟漪本想一死了之，但沈砚庭回来了，把她囚禁到沈家，一旦她求死，就用针剂把她救回来，长此以往，沈涟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闻言，她嗫嚅着嘴唇一言不发。身后的沈砚庭轻呵一声，慢慢朝着她靠了过来。“怎么？那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知道你有多可笑了？”“沈涟漪，你别以为你姓沈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不管你姓什么，你骨子里流的血还是那样低贱恶心。”“恶心”二字在她心头盘旋，她松开手，无声无息笑着转头。“对不起沈总，我马上就会离开海城。”见到如此低声下气说话的沈涟漪，沈砚庭眉头紧锁，忽地僵持在原地。他印象里的沈涟漪，嚣张跋扈，高傲自大。和面前这个，截然相反。但一瞬间的错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嘲讽和嫌恶。“以为道歉就有用？软软已经醒了，你现在去给她跪着道歉，等她原谅你了再滚！”他戏谑盯着沈砚庭，期待她的反应。他知道，对于沈涟漪来说，尊严比万物重要。而现在沈砚庭最期待的，就是磨灭她的尊严。良久，沈涟漪点点头应了下来。“好，听沈总安排。”沈砚庭彻底愣住，他轻呵一声，只觉得这是她在逞强，以为自己只是说说而已。跟着来到病房，沈涟漪再次见到那个女孩，宋软软，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软弱可怜，惹人怜爱。但，谁都不知道，她心如蛇蝎。看到她，宋软软失声尖叫，痛苦不堪。沈砚庭冲过去把宋软软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同时怒不可遏瞪着沈涟漪。“你也配在软软面前站着？道歉！原本只想你跪着道歉就可以，但是你吓到我的软软了，你说，你应该怎么样？”沈涟漪敛眸不语，稍作思索后，她云淡风轻道：“一直道歉，直到她原谅。”沈砚庭心满意足点点头，饶有趣味看了过来。他期待沈涟漪的反抗，更期待着侮辱她的尊严。但沈涟漪却没有反抗，而是直愣愣跪了下去。一个，两个，磕头的声音在病房里盘旋，宛如古老沉寂的钟声。可宋软软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睁着水莹莹的眼睛看着她。她被沈砚庭搂在怀里哄着，在沈砚庭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唇。直到磕到头破血流，沈砚庭都没叫停的意思。良久，沈涟漪一头栽在地上，虚弱地没再有动作。见状，宋软软才终于有所动。她从沈砚庭的怀里挣脱出来，佯装擦泪道：“看来沈小姐的悔意也不过如此，算了，砚庭，你让她回去吧，只是磕头的话，我这几年受过的伤和痛就能一笔带过吗？”微弱的灯光下，宋软软狰狞笑着，那笑容转瞬即逝。忽地，她靠在床头低低啜泣起来。“没事，我只是再也不能弹琴了而已，既然砚庭觉得沈小姐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我听砚庭的。”那场车祸，让宋软软昏迷六个月，手终生弹不了琴，做不了高负荷运动。似乎这似有若无的添油加醋牵引起了沈砚庭心底的柔软，再次掀起一场汹涌澎湃的愤怒。他怒不可遏瞪着沈涟漪，却很快冷静下来，轻声道：“既然你毁了软软的手，那你的手也应当和她一样。”“来人，打断她的手！”沈涟漪难以置信抬眸看了过去。却见沈砚庭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她很想求饶，可刚刚的几百个磕头让她几乎没有力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