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梨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我喝醉了，睡着了，你把我带过来的吧？”贺淮川没说话，他端着水杯在她旁边坐下，慢吞吞喝水。郁梨被他这态度搞得，心里七上八下。刚刚在床上睁眼，发现自己不在宿舍，其实稍微紧张了下，但很快她判断出这里是贺淮川住处的客卧，对她来说也算是二回熟了，她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所以只顾着联系杨雪。但，听他意味深长的话，昨晚可能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手机刚开机，信息提示音此起彼伏。有微信，也有短信。郁梨注意力被转移，先点进微信，果然，杨雪给她发了一大堆消息。杨雪：梨子你在哪儿？贺江野找你，电话打我这里来了，你怎么关机了？杨雪：快开机啊你！贺江野跑学校来找你了！杨雪：你什么情况？看到消息回我一下。杨雪：贺江野很着急，他说你跟男人去酒吧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郁梨还没看完，手机在掌心震动，伴随着响铃，出现在屏幕的名字赫然是“贺江野”。郁梨难受地揉了揉额头，才按下接听。她刚“喂”了一声，那头贺江野就出声：“你在哪里？”“酒店。”她想也不想。那头诡异地安静下来，片刻后，贺江野再开口，似乎咬牙切齿：“你……你跟那男人去酒店了？”郁梨反应略慢，正想问什么男人，旁边贺淮川忽然问她：“我点早餐，你吃什么？”贺江野清楚地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因为距离和电波，内容并不明晰，但，那确确实实是个男人。他握着手机，人还站在酒吧街路口，昨晚他找了她整整一夜。她只说在酒吧，连个名字都没有，他只能一家一家地找。他不知道在他满世界找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但现在，他脑中有了答案。贺淮川忽然出声，郁梨被惊了下，扭头看他，用口型示意“随便”。说完，她听见手机里传来忙音。贺江野把电话挂了。或许应该打过去解释一下，但她现在没力气，她还是头疼，手不断按揉太阳穴，然后给杨雪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杨雪在那头一惊一乍：“你没见贺江野昨晚什么样，疯子似的，冲我吼着问你去哪里了，他有病吧？”郁梨心想，确实有病，少爷病。她说：“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哪里的话，”杨雪道：“你没事就好，不过贺江野我也是服了，他昨晚光在咱们宿舍楼下就站了两个多小时，说是等你回来，等不到他就说去找你，你不知道咱们宿舍其他人看到他那样，回来还说他深情呢。”郁梨愣了下。毕竟是北方的冬夜，在室外站两个小时……对于贺江野这个小少爷，这叫受难，她其实挺难想象的。但她又很想不通，贺江野对于普通异性朋友的这种关心，也是她没法理解的。下一科考试在明天，她和杨雪就押题的事情又聊了会儿，但一说到学习，她头更痛了。挂断电话之后，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去酒吧这件事，倒也不能说多后悔，但这毕竟是考试周，她最近状态本来就不好，一场酒醉又影响了原定的复习计划。她做事喜欢有条理，将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但现在生活完全脱缰。贺淮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主卧，她起身先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在镜子里看到头发散乱，衣衫也凌乱不堪的自己，衬衫胸口水迹明显，还有冲天的酒味儿。放纵一时爽，善后火葬场，她真是多一秒也忍受不了自己这个鬼样子，浑身难受，转身出去找贺淮川，委婉地问他自己能不能洗个澡。贺淮川刚点完早餐，放下手机，望向她，“随便你。”郁梨抠抠手指，“那个……能不能借我个衬衣什么的？我衬衫上都是酒……”贺淮川打开卧室侧面的衣柜，手先碰到崭新的衬衣，但不过转瞬，他抬手去拿衣架，取出的是一件他时常穿的白衬衣。郁梨接过衬衣，转身往洗手间走，一边说：“谢谢，我完了给你买一件新的。”“没必要，”他语气淡淡，“洗干净还给我。”郁梨急着洗澡，也没多说，等站在花洒下，她才回味了下和他的对话。一件衬衣，从他身上到她身上，再回到他身上……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刚刚太着急洗澡，她也没考虑过穿他的衣服妥不妥当，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洗完澡，她有些迟疑，拿不准要不要还是穿自己那件脏兮兮酒气冲天的衬衫，可又实在嫌弃得不得了。浴室里水汽氤氲，她拿起贺淮川的白衬衣。衣服看着很新，但她知道不是新的，她清楚地闻见了上面那种很独特的木质香，这气味有些凉薄，像他这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将衣服贴近鼻尖，深深吸气，她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比她那件脏兮兮只有酒味儿的衬衫好多了。最后她一横心，穿吧，管他的，干净舒适要紧。等她吹干头发从浴室出去，服务生已经将早餐送来了。像上次一样，两人在餐厅相对而坐，这次的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郁梨面前除却牛奶，还有解酒的蜂蜜水，她选了蜂蜜水。这会儿郁梨终于有心思问贺淮川：“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手机平时都不关机的，还有我身上的酒……我被人泼了吗？”“你昨晚接了贺江野的电话，叫他不要管你，然后挂断电话关机，你很得意，说自己第一次甩脸挂他电话。”贺淮川平淡陈述，帮她回忆昨晚她的壮举。郁梨先是惊了下。原来喝醉真的会断片，她根本不记得昨晚有接过贺江野的电话。继而她觉得爽，清醒的时候她向来克制，不会对贺江野直白地说那种话。但是听到最后，她表情讪讪。挂贺江野电话这事儿，实在不值得嘚瑟，多少有些丢脸，她默默咬了一口三明治。贺淮川继续道：“我劝你不要再喝酒，从你手里拿酒杯的时候，你不肯放手，酒就洒在你衣服上了。”郁梨安静片刻，“那……没别的了吧？”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丢人，她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贺淮川深深看她一眼，“再说下去，我怕你得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