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盯着天花板，手臂上的刻痕隐隐作痛。“周卫国死了。”这几个字像刀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老周是谁，更不记得自己是否真的杀了他。“你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李十一猛地转头，看到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隔壁的病床上，眼镜片上反射着冷光，手里依然捧着那台平板电脑。“你——”“时间紧迫。”陈默打断他，声音冷静得像在念实验报告，“这是第八次轮回，你的记忆被重置了87.3%，但残留的潜意识仍保留部分行为逻辑。”李十一盯着他，大脑一片混乱。“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我会在手臂上刻字？”陈默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推了推眼镜：“我是陈默，你的同伴。周卫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剩下我。”他站起身，拽住李十一的手腕：“跟我走。”李十一本能地想要挣脱：“等等！我凭什么相信你？！”陈默的手指微微收紧，力道大得惊人：“因为我快死了。”李十一愣住了。陈默的声音依然平静，可镜片后的眼睛却闪过一丝疲惫：“我的‘存在逻辑’正在崩塌，最多还能维持12分钟。如果你不想永远困在这座监狱里，就跟我走。”李十一不知道什么是“存在逻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个陌生人。可当陈默拉着他冲出病房时，他竟没有反抗。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警报声从远处传来。这是李十一第一次真正看清黑石监狱的样子——灰白的墙壁上布满抓痕和血迹，天花板垂落**的电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腐肉混合的气味。“这是……什么地方？”李十一低声问。“记忆牢笼。”陈默头也不回，“黑石研究所用你和K-11做实验，把你们的记忆改造成武器。”K-11，李七月。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狠狠刺进李十一的太阳穴。“我妹妹……她还活着？”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前方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用红漆涂着“出口”两个字，可门锁已经被焊死。陈默的平板电脑连接上门边的终端，数据流飞速滚动。“3分12秒后，警卫会巡逻到这里。”“那怎么办？”李十一问。陈默推了推眼镜：“暴力破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螺丝刀，递给李十一：“撬开控制面板，切断电路。”李十一接过螺丝刀，手指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闪过——老周把同样的螺丝刀塞进他手里，咧嘴一笑：“拿着！老规矩！”他的手抖了一下。“老周……是谁？”“快点。”陈默催促。李十一咬咬牙，撬开控制面板，扯断了几根电线。金属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冷风灌了进来。门外是黑夜，远处能看到高墙和铁丝网，再往外——是自由。李十一的心脏狂跳。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哥哥。”李十一猛地回头。K-05站在走廊尽头，黑玻璃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可这次，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那种机械的、刻意模仿的语调，而是一个真实的、柔软的女声——李七月的声音。“哥哥……”K-05的嘴唇颤抖着，眼泪从那双不属于他的眼睛里流下来，“趁现在……杀了我……”李十一的血液凝固了。“七月……？”K-05的身体剧烈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挣扎。他的手指死死抠住墙壁，指甲崩裂，鲜血淋漓。“他们……把我的记忆……塞进这具身体里……”K-05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变成李七月的哭腔，时而恢复成冰冷的机械音，“我撑不住了……哥哥……求你……”陈默的平板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K-11记忆污染指数突破临界值！”李十一站在原地，浑身发抖。“杀了她？杀了自己的妹妹？”可眼前的K-05突然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尖啸，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金属纹路——他正在被“它”吞噬。“李十一！”陈默厉声道，“没时间了！”K-05抬起头，最后一丝属于李七月的神情浮现在脸上：“哥哥……记得……给我买……草莓蛋糕……”——砰！李十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枪。等他回过神来时，K-05的胸口已经多了一个血洞，身体缓缓倒下，嘴角却带着解脱般的微笑。“七月……？”李十一跪在地上，颤抖着抱住那具逐渐冰冷的躯体。可下一秒，K-05的尸体突然开始溶解，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精密的机械结构——这不是人类，从来都不是。“记忆容器。”陈默低声说，“黑石研究所用机械体承载K-11的记忆碎片，伪装成**妹。”李十一的眼泪砸在金属骨骼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那……我妹妹呢？”陈默沉默了一秒：“我不知道。”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警卫的吼叫声越来越近。陈默一把拽起李十一：“走！”可李十一像具行尸走肉，任由陈默拖着他，眼神空洞。他亲手杀了“她”。哪怕那是假的，可声音是真的，记忆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陈默拉着他冲出大门，钻进高墙下的排水管道。黑暗中，李十一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前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块草莓蛋糕。“哥哥，活下去。”她笑着对他说。李十一伸出手，幻影却消散在风中。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时，李十一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黑石监狱的高墙已经变成远处的一个黑点。陈默的身影越来越淡，像一幅褪色的画。“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他推了推眼镜，声音依然平静，“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李十一看着他：“你也要消失了？”“存在逻辑耗尽。”陈默的平板电脑屏幕逐渐熄灭，“我和周卫国一样，只是你记忆中的‘幽灵’。”“那……你们是真的存在过，还是只是我的幻想？”陈默最后看了他一眼：“从量子态观测的角度来说，这取决于你相信什么。”然后——他消失了。李十一独自站在荒原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三个人——年轻的自己，缺了门牙的老周，还有推眼镜的陈默。背后写着一行字：“逃出去，别回头。”风卷起沙尘，吞没了来时的路。李十一把照片塞进口袋，迈步向前走去。这一次——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