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歌，你个破鞋，你怎么不去死。”哐当一声，篱笆门被踹开，王秀芝怒气冲冲走进来，扯着嗓子大喊：“退婚，我李家要退婚。”“亲家，你说什么？”刘冬梅急匆匆从屋里跑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卑微地解释。“外面都是乱传的，宝歌是不小心落水……”“不小心落水？”王秀芝冷笑：“满村子谁没看见，林宝歌那衣服都湿的透肉了，就这么被傻大个抱了一路，你还和我说外面是乱传的。你当我瞎吗？”“那是顾……”“啪。”王秀芝从怀里掏出个用手帕裹着的东西，往院中的桌子上一拍。“把你家的破镯子拿去，我家的东西还来。”“亲家，别冲动，咱有事好商量。”刘冬梅着急上前去拉王秀芝的手，却被狠狠一推，仰面往后倒。“妈，你没事吧。”林宝歌一把抱住瘦弱的刘冬梅，目光却落在桌子上露出一角的玉镯子上。那个镯子怎么有些眼熟？“我没事。”刘冬梅忙站稳身子，推着林宝歌往屋里去，“宝歌，你先进屋。”“进什么屋。”王秀芝一把拽住林宝歌的胳膊：“林宝歌，我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今天，你和我家李军的婚事退了，以后两家还能和和气气说话。如果你不退……”“如果我不退会怎么样？”林宝歌沉着脸，一把将胳膊上铁钳子一般的手给推开。王秀芝怒道：“如果你不退，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就是。”陪着王秀芝来的李凤霞高昂着头，“林宝歌，你别给脸不要脸，和我哥退亲，你还能嫁给傻大个。你要是不退亲，可别怪我们把你和傻大个的事情给宣扬出去，让你们挂破鞋游街。”“我和顾淳做什么了？”“你们两个从小河边回来，又搂又抱的，你说你们做什么了？”“啪。”林宝歌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李凤霞的脸上。“如果救人的人都要被冤枉，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道可言。”话音一落，第二巴掌接着落下。“如果落水被救就是破鞋，那李军和人乱搞，还搞大人姑娘的肚子又算什么。”一左一右，讲的就是对称。林宝歌可没手下留情，这两巴掌扇的李凤霞晕头转向，鼻血横流。“你竟然敢打我家凤霞。”王秀芝怎么也没想到林宝歌会对李凤霞动手，她尖叫一声，扑上来就要薅林宝歌的头发。“你当我是死人吗？”刘冬梅的性子是软弱了些，但是只要牵扯到林宝歌，那就是阎王爷来了都不好使。见王秀芝要打林宝歌，刘冬梅先伸手，一把薅住王秀芝的发髻，狠狠往地上一磕。在王秀芝的尖叫声中，拎起，又按下去。“咚咚咚”，王秀芝就被刘冬梅薅着头发，按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我靠。林宝歌傻眼了，包子***她狠呀。混乱的场面，总有浑水摸鱼的人，就见有人的手悄悄摸上桌子上的东西。林宝歌一把将玉镯按住：“奶奶，这镯子是我妈的嫁妆，不是林家的东西。”“你个死丫头。”林老太太被人喊破目的，气的抬手就想拧林宝歌：“你妈是我们林家的媳妇，她都是林家的，别说东西。”林宝歌才不管她奶，一把将玉镯子套到胳膊肘。没办法，她太瘦了。确定玉镯子不会被抢，林宝歌举起院子里扫鸡屎的扫帚，就奔向了战场。在她林家的地盘，她亲妈要是被人打了，那她林宝歌就别做人了。一扫帚，刚挣脱开刘冬梅，准备翻身把歌唱的王秀芝扫飞。一扫帚，冲过去帮着王秀芝的李凤霞，和亲娘叠成罗汉。一扫帚，将准备冲上来抢手镯的亲奶奶，挡在了三米之外。外面围观的群众，有人高声问林宝歌：“宝歌，你说李军和人乱搞，还搞大了人肚子？”“对。”林宝歌一甩辫子，声音清脆又响亮，“我亲眼看见的，李军和他们车间严主任家的大闺女严清花搞在了一起，他还把严清花肚子搞大了。”这两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严清花是无辜的，林宝歌都会对她手下留情。“林宝歌你胡说。”王秀芝顾不上自己跌断的门牙，爬起来就冲着林宝歌的肚子撞过来。林宝歌一手拄着扫帚，一手在王秀芝脑袋上一按，一个跳马，从她脑袋上跳了过去。王秀芝收不住势，一头撞在林老太太的身上。林宝歌继续说道：“就是因为李军和人乱搞，我一气之下才没注意，失足落了水。是傻大个顾淳救了我，顾淳是见义勇为，你们说他救人对不对。”“对，救人的应该被表彰。”刚才问话的人立刻举起小拳头，“像李军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才应该挂破鞋游街。”说话的是原主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好同学郭香。很明显，郭香好同学在帮她。“妈，这亲事暂时不退，我要去***报案。我要去举报李军道德败坏，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和人乱搞。”林宝歌拽住想去扶婆婆的刘冬梅，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直落。“妈，我要让李军挂破鞋游街。”最后一声，她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吼出来。王秀芝慌了，忙放弃和林老太太纠缠，站起身就想找林宝歌麻烦。“林宝歌，你胡说，你胡说。”“我有没有胡说，去了鞋厂不就知道了。”林宝歌拿着扫帚挡在面前：“王秀芝，你要是敢动一下，我现在就去***。我要告李军搞破鞋，我要让他坐牢。”这身体太虚了，折腾没两下，就有些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要不是手里的扫帚，林宝歌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站的稳。太废了。王秀芝傻眼了，林宝歌竟然真的知道这事。明明儿子说，车间主任看上了他，并没有说他已经把主任家闺女的肚子搞大了呀。怎么办？王秀芝眼一闭心一横，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闺女身上。老天爷啊，你赶紧睁眼看看呀。快一个雷，把这死丫头劈死吧！王秀芝的晕倒，并没有让战争结束。主要是林家这一摊烂泥，关键的时候不一致对外，竟然开始内斗。“林宝歌，我不同意你退亲。”林老太太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林宝歌母女，就好像她们不是她儿媳妇，不是她亲孙女，而是她的仇人。“奶奶，我说了不退亲。”林宝歌搂着刘冬梅的肩，将身子半靠在她身上，“不退亲，李军就是搞破鞋，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林宝歌……”林老太太张嘴想骂，就看见出工的大儿子，二儿子，还有儿媳妇孙子孙女一大群人跑进了院子。“我的老天爷啊！”林老太太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双手在地上扑打，一边哭诉，“我不活了，儿媳妇骂我老不死，孙女打奶奶了。”“娘。”林大伯三步并作两步两步，立刻冲到老娘身边：“你怎么啦，娘，谁欺负你了？”林老二紧跟在大哥后面，却没先去看他亲娘，而是小心地去扶靠着媳妇的林宝歌。“宝歌，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掉水里去了。”“二姐，你没事吧。”小妹林宝珠手里拎着镰刀，一进门就指着王秀芝母女，“是不是你们欺负我二姐的？”“二妹，你没事吧。”大姐林宝芳背着小女儿，拖着大女儿，落在了最后面。林家其他人还在地里，只有这几个人，得到了消息就往家里跑。林大伯是怕林宝歌退亲，到时候他儿子林宝兴进鞋厂的事情出现意外。林老二还有两个闺女，当然是因为关心林宝歌，才连工分都顾不上，急着往家赶的。林老太太继续干嚎：“老天爷，你睁眼看看……”林宝歌被父亲扶住，腰身都直了许多，她忙出声打断林老太太的话。“奶，封建迷信的话可不能说，要被游街的。”一句话，将林老太太的声音给堵在嗓子眼。“爹。”林宝歌紧紧拽着林老二的胳膊，“我要去***，告李军搞破鞋。”李军是林宝歌爷爷在世的时候，给二孙女定下的亲事。也正是因为亲事是老爷子定的，林老太太才咬死不同意林宝歌退亲。“你说李军搞破鞋？”老实人也有暴怒的一天，林老二攥紧拳头，看向还躺在地上装晕的王秀芝。“那她来干什么？”“我落水被顾淳救了，她说我搞破鞋，要告公安，让我挂破鞋游街。”林宝歌小嘴叭叭不停，“爹，其实是李军搞破鞋，他把他们车间严主任家的闺女肚子都搞大了。”林老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攥紧拳头，怒吼道：“告公安，我现在就去。”“老二。”林大伯立刻出声，拦住要往外走的林老二，“你别冲动。”王秀芝也不再装晕，翻身坐起，认怂地抹了一把鼻血：“我儿子没搞破鞋，我就是来退亲的。”只要退了亲，他儿子和严清花就是自由恋爱。等他们婚一结，大被一盖，也就没人会在意严清花什么时候怀的孩子。就算有人指指点点，那也是说严清花不守妇道，绝对不会影响到李军。这时候，大队长也匆匆赶到。报公安是不可能让报公安的，他一来，两家就算闹的再凶，也只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着该怎么办。林宝歌姐妹三个，带着两个小外甥女都被赶到了他们父母的房里。林家堂屋，除了大队长，就是林老太太、林老大、林老二，刘冬梅，还有王秀芝母女俩。“二妹，你没事吧。”林宝芳摸着二妹还没干透的辫子，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肯退亲，那个李军都脏了。”最后几个字，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前头男人，就是在她怀孕的时候，找了村里的小寡妇，两人勾勾搭搭搞大了肚子，非闹着离婚。是二妹和小妹，去的婆家，把她和两个闺女接回的家。虽然日子过的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喝冷水她都觉得是甜的。“我不是不退亲。”林宝歌摸着臂弯的玉镯，淡声道，“我就是不想便宜他。”“二姐，你放心，爹不会放过他的。”林宝珠麻利地给小外甥女绑了散了头发，又给她脸蛋上的灰擦了擦。林宝歌刚刚穿到这具身体上，她暂时还不知道全家的性格。但是目前来看，父母虽然性格懦弱，但是该护着孩子的地方，从来不含糊。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却都让三个女儿读书识字，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有大队长在，堂屋的事情解决的很快。最后，大队长拍板，林宝歌和李军的娃娃亲作罢。李家赔偿林宝歌两百块钱的营养费，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两百块钱，差不多是儿子一年的工资。王秀芝舍不得，但是又不能不答应。林老二那个瘪犊子，平时看上去老实憨厚，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咬死了不答应赔偿就不退亲。不管他亲娘和大哥怎么说，就是不肯松口。王秀芝最后无奈，只能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又打了三十七块钱的欠条。说好，最迟明天午饭前，必须交到林老二的手里。出了林家的院子，王秀芝对着林老二家的西屋狠狠啐了一口。林宝歌，她要是不把她和傻大个给凑到一起，她就不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