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灼目的红，看着陈浩那张被火焰扭曲的面孔。体会浓烟呛进肺里，撕裂般的疼痛，热浪卷着衣角，皮肤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我死死攥着苏晚的手，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她盈满泪水却异常平静的眼睛，以及她身后那株被烈焰包裹、狂乱舞动的巨大荆棘藤蔓——那曾是我们亲手培育的幼苗，却在陈浩的恶意训练下，成了将我们推向地狱的帮凶。毁灭的气息，窒息，灼烫……然后，是彻底的黑暗。再睁眼，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进来，带着初夏特有的、过分明亮的热度。我猛地从地板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肺里仿佛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焦糊味，皮肤上火烧火燎的幻痛尚未褪去。我大口喘息，贪婪地吞咽着空气——是干净的、带着尘埃和一丝老旧家具味道的空气，不是硫磺和皮肉焦糊的死亡气息。环顾四周。身下是熟悉又陌生环境，眼前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帘被胡乱地束在一旁。窗外，天空还没完全变红，几朵蓬松的白云慢悠悠地飘着。楼下小区里，只有几个丧尸慢悠悠的晃着。一切都平静得可怕，像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这里是我和苏晚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公寓？末日刚刚降临！巨大的荒谬感和狂喜，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阳台角落，两个简陋却承载了我们无数希望的花盆安然无恙。左边的花盆里，那株被我们昵称为“希望”的植物，舒展着肥厚翠绿的叶片，顶端托着一个小小的、洁白的花苞，像一枚羞涩的珍珠。它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不起眼。然而，正是这株看似普通的植物，在末日降临后，每日清晨都会在花苞里凝结出几块饱含淀粉的块茎和一小捧清澈的水珠，成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生命线。右边的花盆……我的呼吸猛地一滞。里面那株被我们戏称为“小刺头”的幼苗，此刻只有几片嫩绿的小圆叶，茎干细弱，带着极不起眼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刺，一副人畜无害的懵懂模样。就是它！前世，在陈浩那充满恶意的、近乎折磨的“训练”下，它疯狂生长，最终异化成了拥有可怕攻击性的荆棘藤蔓，成为他控制我们、掠夺“希望”的恐怖爪牙！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惧和仇恨瞬间冻结了血液。陈浩！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剧烈颤抖的抽气声。我猛地回头。苏晚就站在卧室门口，一只手死死抓着门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她同样刚从地板上坐起，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微微张着，急促地喘息。但她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杏眼，此刻却像淬了火般，直勾勾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惊骇、狂怒、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与我灵魂深处产生强烈共鸣的了然！那眼神，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前世在火海中，她最后看我的眼神！时间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我们僵硬的身影。空气里只剩下我们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像濒死的兽。没有任何言语，也不需要任何言语。“他……”苏晚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在哪儿？”这三个字，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侥幸的隔膜。不是疑问，是确认。确认这噩梦般的重生，确认那个魔鬼即将再次踏入我们脆弱的安全区。“外面。”我的声音同样干涩嘶哑，目光越过苏晚的肩膀，投向紧闭的、加装了防盗链的入户门。前世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瞬间在脑中炸开：楼道里陈浩绝望的嘶吼，丧尸令人牙酸的抓挠声近在咫尺，苏晚不顾一切冲过去开门……命运的齿轮，就是在那扇门开启的瞬间，彻底滑向了深渊。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奔跑声，伴随着一个男人惊恐到变调的嘶吼：“开门！晚晚！林溪！开门啊！救我！它们…它们追上来了！！！”来了！那噩梦般的声音，狠狠咬进我的耳膜。勒紧的窒息感、被陈浩背叛的冰冷绝望……所有被暂时压下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不！”一声凄厉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抗拒。身体比思想更快，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从地上弹起，抄起旁边一把沉重的实木椅子，踉跄着扑向门口。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燃烧的念头：杀了它！绝不能再让那个魔鬼活着！“林溪！”苏晚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鞭子，抽在我混乱的神经上。她不知何时也冲了过来，动作比我更迅捷。她没有试图抢椅子，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我的腰。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但手臂却像铁箍一样牢固。“别冲动！外面有丧尸！”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嘶喊，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你听！”门外的嘶吼声陡然变得更加清晰和狂乱，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声和沉闷的撞击声——是丧尸！不止一只！它们被陈浩的声音和奔跑吸引过来了！“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啊！它们要抓到我了！晚晚！看在我们的情分上！”陈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濒死的绝望，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防盗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震得门框都在颤抖。这声音，这绝望的表演，与前世如出一辙！前世，就是这绝望的哀求，彻底击溃了苏晚的防线，让她不顾一切地拉开了门栓。我剧烈地挣扎着，椅子腿在门板上撞出闷响。恨意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只想立刻终结门外的一切。苏晚的手臂收得更紧，她的身体紧贴着我，传递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一种在极致恐惧下强行凝聚的、冰冷的清醒。“林溪！看着我！”她低吼，强行把我的脸扳向她。她双盛满恨意的眼睛，此刻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我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你想现在就死吗？想被外面那些东西撕碎？”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他该死！但他不能死在我们门口！不能让他吸引那些东西过来！”她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我冷静下来。门外丧尸的嘶吼声，如同最残酷的警钟。冲动的热血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后怕。是啊，如果我现在开门杀了他，哪怕只是砸门泄愤，巨大的声响立刻就会引来更多的丧尸。我们重生了，但我们依旧手无寸铁，依旧脆弱不堪！堵在门口杀死陈浩？还是放任不管让他吸引来更多丧尸?然后呢？面对汹涌而至的尸群？再死一次？“那怎么办……”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难道重来一次，还是无法改变引狼入室的命运？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那个魔鬼再次踏入我们的庇护所，再次将我们拖入地狱？苏晚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死死钉在剧烈震动的门板上，眼神复杂。门外，是她曾经深爱过、付出过一切的男人，此刻正被死亡追逐，发出撕心裂肺的求救。门内，是她刚刚从地狱烈焰中爬回来的、唯一可以信任的挚友。恨意与一丝残留的“不忍”在她眼中激烈碰撞。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门外的撞击和嘶吼都像重锤砸在我们心上。终于，苏晚眼中的风暴平息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那最后一丝不忍，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她猛地松开抱着我的手，动作快如闪电，却不是冲向门口，而是转身扑向厨房！“晚晚？！”我惊愕地看着她的背影。苏晚没有回答。她冲到厨房那个积满灰尘、堆放杂物的角落，粗暴地推开几个空纸箱，从最里面拖出不起眼的红色小塑料桶。桶身上印着褪色的、狰狞的鼠头图案和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她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带着杏仁甜腻感的怪异气味立刻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她甚至没有犹豫，从旁边抓起一个我们之前吃剩的、干硬的馒头，又从水槽边拿起我们平日喝水用的一个旧搪瓷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清水。“你……”我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苏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将干硬的馒头掰开一小块，毫不犹豫的放在水里浸湿它。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那个红色小桶里，用指尖捻起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她将粉末仔细地、均匀地揉进被水软化了的馒头块里，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接着，她又将剩下的粉末，倒进那个搪瓷杯的清水里，粉末迅速溶解消失。整个过程，快、准、狠，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只有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平静，映不出任何情绪。“水，还是馒头？”她问，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问今晚想吃什么，“选一个，喂给他。或者……都给他。”门外的拍打声和嘶吼声陡然拔高，如同催命的鼓点。陈浩的哭喊已经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哀嚎：“晚晚！林溪！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开门！我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看在……看在我们……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门板，伴随丧尸兴奋的低吼。丧尸快要抓到他了！前世，苏晚就是听到这声惨叫，彻底崩溃地拉开了门！“开门！”苏晚猛地对我低吼，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快！”恐惧和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压倒了所有犹豫。我几乎是扑到门边，双手抖得厉害，几次才摸到冰冷的门锁。“咔哒”一声，内锁打开。我的手死死抓住防盗链，只拉开一条狭窄的缝隙。门外地狱般的景象瞬间挤入视野。陈浩背对着门，用身体死死顶住门板，脸上是极度惊恐扭曲的表情，涕泪横流。一只穿着染血连衣裙的女丧尸正从侧面扑来，腐烂的手指向他袭来。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啊——！”陈浩发出非人的惨叫，看到门缝后我的脸，眼中爆发出濒死的狂喜，“林溪！快！拉我进去！救我！”就在那只女丧尸的爪子快要抓到他时，苏晚猛地从我身后挤了过来。她手里端着那个搪瓷杯，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极度恐惧和关切的焦急表情。“陈浩！快！喝口水！我们拉你进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担忧”，颤抖着将那个装着溶化了***的水杯，猛地从门缝里塞了出去，精准地怼到陈浩嘴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陈浩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看清杯子里是什么，张开嘴就贪婪地、大口地吞咽起来，浑浊的水混合着血沫从他嘴角流下。“快！快拉他！”苏晚对我急促地喊道，声音里的“焦急”逼真得让人心头发寒。我们合力，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的手臂，猛地将他从狭窄的门缝里拖了进来！巨大的惯性让我们三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板上。“关门！！！”苏晚尖声叫道。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砰”地一声将沉重的防盗门狠狠关上，反锁，拉上防盗链！几乎在同一秒，门外传来丧尸愤怒的嘶吼和更加疯狂的撞击声。好在初期的丧尸没什么智商，只是撞击了一会，见没有声音，也看不到人就走了。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里**辣地疼。地板上，陈浩蜷缩着身体，捂着逃跑时受伤的手臂，发出痛苦的**。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想去触碰伤口，却又因为剧痛而缩回。“晚晚……林溪……”他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泪水和血污糊了一脸，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剧痛的恐惧，“谢谢……谢谢你们……我……我以为我死定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剧烈颤抖。苏晚已经迅速起身，她脸上的“关切”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猎物般的平静。她走到陈浩身边，蹲下，没有去看他恐怖的伤口，目光却落在他刚才喝过水的搪瓷杯上——杯子摔落在地，还剩一点浑浊的液体在杯底晃动。“别动！伤口很深！”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刻意的“颤抖”，但眼神却冷静得可怕。她拿起旁边的抹布，天知道它擦过什么，动作看似急切实则粗鲁地按在陈浩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呃啊——！”陈浩痛得浑身一抽，额头上青筋暴起。“忍着点！必须止血！”苏晚“焦急”地说着，手下用力按压，仿佛那伤口不是血肉之躯的一部分。她抬头，目光飞快地扫过我，眼神交汇的瞬间，我读懂了她的意思——拖住他，等药效发作。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和恐惧，强迫自己走上前。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令人作呕。我蹲在陈浩的另一侧，尽量避开他身上的血污。“外面……外面怎么样了？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后怕和“关心”，生涩地询问，试图转移他对疼痛的注意力。陈浩喘着粗气，眼神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有些涣散，容易……跑出来……想着……想着你们在这里……晚晚……我就想来找你……”他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存在的占有欲和依赖。苏晚垂着眼，专心“处理”伤口，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的冰寒，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门外丧尸低沉的嘶吼声仍在楼道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