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时，高三五班的玻璃窗正凝着层薄薄的雾气。她将书包甩上课桌，指尖在玻璃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后排突然响起嗤笑：“林夏，又在给未来画饼呢？”“要你管！”她转头怼回去，却撞见陈砚转着钢笔冲她挑眉。少年的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清瘦的锁骨，晨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嘴角扬起惯有的痞气笑意，让她想起昨夜熬夜写的人生计划表——“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那栏，不知何时洇开片浅淡的墨迹。整个高三，陈砚都是她草稿本上的秘密。他会在数学课上用橡皮砸她后脑勺，借她笔记时故意在三角函数公式旁画小太阳，运动会时绕着操场陪她跑完倒数第一的三千米，终点处递来的矿泉水瓶上还凝着汗珠，瓶身用钢笔写着：“林夏，你跑步像企鹅。”高考结束那晚，夜市摊的白炽灯把陈砚的白T恤照得发亮。他撸着烤串跟她比谁吃得更快，蝉鸣突然震耳欲聋，他忽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辣椒面，指腹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像被烫到般同时缩回手。柠檬水顺着瓶口流到她手腕，他掏出手帕递过来，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砚”字——那是她去年愚人节塞给他的恶作剧礼物。“我报了北方的航天大学。”他踢着脚边的石子，声音轻得像夏夜的风，“你呢？”“省师范。”林夏盯着地面上纠缠的影子，母亲念叨的“当老师才安稳”和作文本里夹着的出版社约稿函在脑海里打架。她鬼使神差地在提前批栏写下“汉语言文学”时，笔尖划破了志愿表。陈砚突然笑起来，从裤兜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塞给她，转身消失在霓虹里，白T恤背后的“加油”二字被汗水洇得模糊。展开纸团时，一颗薄荷糖滚落在地。泛黄的草稿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林夏，你眼睛亮起来说要当作家的样子，真好看。”糖纸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她攥着纸团的手心全是汗，忽然想起他课本里夹着的航天杂志，封面火箭尾焰与她笔记本里的向日葵草稿重叠，在暮色里烧出片通红的云。九月的秋风里，林夏在师范大学的银杏道上拆开第一封来信。浅蓝色信封上是陈砚棱角分明的字迹，邮戳盖着北方航天大学的校徽。信里只有张照片：他站在教学楼前，背后是片璀璨的星空，附言写着：“替你看过北方的星星了，等你来看火箭发射。”她笑着摸出钢笔，在信笺上画下朵向日葵，正要写“好”，手机同时弹出他的消息：“报到顺利吗？”而她编辑栏里的“你呢”，恰好与他的消息同时发送。此后每个清晨，他们的早安短信总会在七点零三分同时抵达。他会抱怨航天概论课太枯燥，她会吐槽儿童文学老师的口音；他寄来沾着雪粒的航天模型照片，她回赠夹着桂花的散文手稿；他说“今天帮你看了极光”，她答“今天替你喂了校园的流浪猫”。大二那年的国庆节，他们约在高中旁的咖啡馆见面。林夏对着镜子换了三套衣服，最终选了件淡蓝色连衣裙——那是他说过“像天空”的颜色。她踩着落叶走到咖啡馆门口，看见陈砚早已等在窗边，手里转着支钢笔，面前摆着两杯冰美式，杯沿凝着水珠，像他们未说出口的心事。玻璃门上的风铃响起时，两人同时抬头。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脸上织出明暗交错的格子，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晃，而他望向她的目光，比记忆里的夏日阳光更炽热。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