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率三十万铁骑踏破西域，凯旋时却见京城紧闭。皇帝与太子这对豺狼父子，正为谁先啃我的骨头撕咬。“将军！入宫勤王！”皇帝密使捧来丹书铁券。“卫帅！随我清君侧！”太子心腹递上东宫金印。我望着雪地中跪倒的皇家鹰犬，抚过腰间染血的刀。“开城门——”当夜，太极殿血浸金砖。我踩过皇帝犹温的尸身，俯身拾起滚落的九龙冠。副将周猛一脚将太子踹下丹陛：“逆贼！竟敢弑君篡位！”我拭着剑上血，对匍匐的百官叹息：“本将只想护驾，奈何天家…自相残杀。”翌日，三十万将士的吼声震碎琼雪：“请大将军——承天受命！”1腊月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卷着鹅毛大雪，狠狠刮过京畿平原。三十万黑甲铁骑，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龙，静卧在巍峨的京城外。旌旗被冻得硬邦邦，拍打在旗杆上，发出沉闷而固执的“啪啪”声。战马不安地喷着白汽，铁蹄焦躁地刨着冻土，士兵们裹着单薄的冬衣，簇拥着冰冷的兵器，在风雪中冻得脸色青紫，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帅帐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透骨的寒意。卫铮解下沾满雪沫的玄色大氅，随手扔在虎皮交椅上。他身形挺拔如枪，面容被塞外的风沙刻出冷硬的线条，一道新鲜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下颌，平添几分煞气。此刻，他正用一块粗糙的麻布，缓缓擦拭着腰间那柄名为“破军”的环首刀。刀身狭长，暗沉无光，唯有刃口处一线雪亮，映着他深潭般的眸子。帐帘猛地被掀开，裹挟进一股刺骨的雪风。副将周猛像一头被激怒的熊罴闯了进来，眉毛胡子上挂满了冰碴子，铁甲上凝着厚厚的白霜。他“哐当”一声将头盔砸在案上，震得笔墨乱跳，破口大骂：“**！这都第三天了！城门跟焊死了似的！兄弟们冻得跟孙子一样！打了胜仗回来，连口热乎汤都喝不上？皇帝老儿和那鸟太子，是真想把咱们这三十万兄弟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啃雪不成？！”卫铮擦拭刀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皮都没抬一下。刀面映出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比帐外风雪更冷的寒芒。他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却像重锤砸在冻土上：“急什么。冻不死的，正好磨磨火气。”周猛一**坐在炭盆旁的小马扎上，烤着几乎冻僵的蒲扇大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兀自恨恨不平：“火气？火气顶个鸟用！元帅，您是没看见！今儿个城头上那几个守门狗官，那嘴脸！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说什么‘陛下有旨，大军劳顿，城外休整，无旨不得擅入’！我呸！休整？拿西北风休整？打了十年仗，骨头缝里的血都他妈快流干了，就换来这？”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躯几乎顶到帐顶：“要我说，干脆！咱们……”“周猛。”卫铮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暴怒的周猛瞬间噤声，像被掐住了脖子。那目光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的了然。“皇帝在怕。”卫铮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呼啸的风雪声，“太子也在怕。怕我们这三十万把刚饮过胡虏血的刀，架在他们那镶金嵌玉的脖子上。”他屈指，在“破军”冰冷坚硬的刀身上轻轻一弹。“嗡——”一声低沉的金铁颤鸣，在寂静的帅帐中久久回荡，带着嗜血的余韵。2第四日，雪势稍歇，天色却依旧阴沉如铅。帅帐内的气氛比帐外更冷凝几分。卫铮正对着粗糙的京畿地图凝思，指尖划过冰冷的羊皮卷，落在“玄武门”三个字上。炭盆里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亲兵队长低沉警惕的声音响起：“元帅！有客到！两拨！”帐帘几乎同时被掀开，带进两股截然不同的寒风。左边，一个穿着深紫色内侍总管服色的老太监，面白无须，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脸上堆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他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沉重锦盒的小太监。老太监尖着嗓子，未语先躬，姿态放得极低：“奴婢高全海，叩见卫大将军！大将军横扫西域，扬我国威，陛下龙心大悦！特遣奴婢前来，犒赏三军！”右边，却是一位身着暗金蟒袍、面容俊朗却带着一丝阴鸷的青年，正是太子心腹詹事，卢承恩。他看也不看那老太监，对着卫铮一拱手，语气带着东宫特有的矜持与不容置疑：“卫帅！太子殿下忧心将士苦寒，特命本官送来御寒酒肉！殿下更忧心社稷安危，有要事需与卫帅面商！”他身后，几名东宫卫士抬着几口大箱子。帅帐内，空气瞬间凝固。老太监高全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针锋相对地挺直了腰板，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内廷的傲慢：“卢詹事！陛下圣旨在此！犒军乃天子恩典！太子殿下纵有要事，也当遵循圣意，岂可僭越？”他**般地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的绢帛。卢承恩冷笑一声，毫不退让：“高公公此言差矣！太子乃国之储贰，代陛**察臣工，分忧国事，正是本分！何来僭越？”他目光转向卫铮，带着明显的拉拢，“卫帅！殿下深知卫帅忠义，更知军中疾苦！陛下……陛下近日龙体违和，恐有小人作祟！殿下请卫帅即刻点兵，随本官入宫‘护驾’！清君侧，定乾坤！此乃不世之功！”说着，他竟从怀中取出一方金灿灿的东宫印信，托在掌心，直递到卫铮眼前。“你……你大胆！”高全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卢承恩，尖声叫道，“卢承恩！你敢假传圣意，构陷陛下！卫大将军！陛下有旨！”他猛地展开那圣旨，声音尖利得刺耳，“逆臣太子，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着卫铮即刻率虎贲入宫勤王！擒拿太子及其党羽！陛下有言，功成之日，大将军裂土封王，世袭罔替！丹书铁券在此为凭！”他身后的小太监慌忙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卷古朴沉重的铁券。两方人马，如同两只争食的秃鹫，将诱饵——一方是太子的金印和“清君侧”的大义名分，一方是皇帝的圣旨、铁券和“勤王”的功勋许诺——同时、**裸地抛到了帅案之前，抛到了卫铮的脚下。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和令人作呕的权欲气息。周猛按着刀柄，站在卫铮身后，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两股白气，脸上写满了鄙夷与暴怒。卫铮终于动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炭笔。没有看那金光闪闪的印信，也没有看那象征免死殊荣的铁券丹书。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那块擦拭“破军”的麻布，重新裹住刀柄，动作一丝不苟。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帐中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那眼神，像在看两堆令人作呕的垃圾。“说完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聒噪。高全海和卢承恩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他。卫铮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他走到帅帐中央，背对着那象征着皇权的诱饵，面朝帐外呼啸的风雪和三十万沉默的钢铁洪流。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聆听风雪的咆哮，又像是在聆听三十万颗心脏压抑的跳动。终于，他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清晰、冰冷，如同掷地有声的冰凌：“开城门。”3“轰隆隆——咔！咔！咔！”沉重得仿佛积压了千年怨气的京城玄武门，在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中，被数十名赤膊的力士，用粗大的撞木，硬生生撞开了最后一道闩！巨大的门扉，带着不甘的**，缓缓向内洞开。门内，是黑洞洞的甬道，是死寂的、透着腐朽气息的皇城。“进！”周猛须发戟张，如同怒目金刚，手中长刀向前狠狠一挥，声如炸雷！“吼——！”早已按捺到极限的黑甲洪流，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铁蹄踏碎门洞内冻结的冰碴，如同黑色的怒潮，裹挟着塞外的风雪和十年征伐的煞气，汹涌澎湃地冲破了这象征皇权的最后一道枷锁，向着皇城最深处、那灯火辉煌的太极殿，狂飙突进！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宫墙上的禁卫军，看着下方那无边无际、杀气腾腾的黑色铁流，看着那面在风雪中猎猎狂舞的“卫”字帅旗，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零星射出的箭矢软弱无力，瞬间便被淹没。宫门处的守卫，更是望风披靡，丢盔弃甲。铁蹄踏破层层宫禁，碾过玉阶琼雪，直抵太极殿！殿内，早已是修罗场。猩红的地毯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精美的瓷器玉器碎了一地。皇帝萧宏，那身象征无上尊荣的明黄龙袍被扯开半边，露出里面金丝软甲，他头发散乱，状若疯魔，手中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剑正狠狠捅进太子萧谅的腹部！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太子杏黄的蟒袍。“逆子！朕……朕早就该废了你！”萧宏双目赤红，嘶声咆哮，脸上溅满了自己和儿子的血点，狰狞如同恶鬼。萧谅英俊的脸因剧痛和极致的怨毒而扭曲，他死死抓住父亲握剑的手，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老……老狗……你以为……你赢了？卫铮……卫铮他……”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眼神怨毒地看向殿门方向，充满了疯狂的不甘和一丝诡异的嘲弄。就在这父子相残、濒临绝境的刹那——“砰！”沉重的太极殿鎏金大门，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狂风暴雪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气，瞬间灌满了温暖如春的大殿！殿内残存的侍卫、内侍、宫女，如同被冻僵的鹌鹑，惊骇欲绝地看着门口。风雪中，一个高大挺拔、玄甲染血的身影，缓步踏入。冰冷的铁靴踩在浸透鲜血的金砖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尖上。卫铮手中的“破军”刀尖斜指地面，粘稠的血液正顺着那雪亮的锋刃，一滴、一滴地砸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晕开更深的暗红。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风雪留下的刻痕和刀疤的冷硬。深不见底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狼藉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