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帆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孙睿抓着我的胳膊，手指头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的眼睛里布满了吓人的血丝，头发乱得像个鸡窝，昂贵的定制衬衫因为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从结了冰的河里捞出来一样，狼人又可怜。“就这一次……”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一抹哭腔，“项目明天就要交了，这么大的纰漏，赵总会杀了我的！我……我下个月还要房贷，我女朋友还等着我买包……帆哥，我们是兄弟啊！”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太阳穴突地跳了。窗外，华灯初上，整座城市流光溢彩。办公室里却限制着我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叫做“末日”的氛围。我叫江帆，在“思科互动”这家广告公司做项目组长。孙睿是我的组员，也是我在我上铺大学睡觉的兄弟。我们一起逃课，一起喝酒，一起为了一个妞跟隔壁学校的干过架，关系铁得能穿一条裤子。毕业后我拉进了公司，一直很照顾他。可我没想到，他这次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我们手上的这个“星海广场”的项目，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单子，客户要求很高，预算也给得足。我带着全组的人熬了三个月，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结果在最后的数据整合阶段出现了岔子。负责这部分的，就是孙睿。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用了一个被明令禁止的第三方插件来跑数据，导致后台模型整个崩盘，更要命的是，部分核心数据已经不可逆地丢失了。明天要给客户做最终提案，现在别说提案了，我们连个完整的根本都放不出来。“**用的是那个插件的时候，脑子里装豆浆吗？”我气得想给他一拳，“公司三令五申，那个插件有数据后门，绝对不能用！”“我……我就是想省点事……”孙睿缩着脖子，像只犯了错的鹌鹑，“我看网上说新版本修复了漏洞，谁知道……”“谁知道？现在谁知道都没用了！”我一**坐在椅子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三个月的心血，全完了。“帆哥，你点子多，你帮我想想办法啊！”孙睿“扑通”一声，差点给我跪下，“你跟赵总关系好，你去跟他说，这件事是我不小心弄错了，让他罚我半个月工资，我认了！别开除我！”我看着他，心里的火气慢慢被无奈取代。这就是我认识的孙睿，脑子活络，嘴巴甜，会来事，但就是承担不起来。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怎么把责任推出去。“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自己去跟赵总坦白吧。”我揉着眉心，表情地说。“别啊帆哥！”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我，“我去找赵总，他肯定要把我扫地出门的！这个行业圈子就这么大，我以后还怎么混？”他看着我，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帆哥……要不……要不你先帮我顶一下？”他试探着说，声音小得像普子哼哼，“你是组长，项目产生的问题，你担负一部分责任也说得关系。你跟赵总再好，他最多骂你几句，扣点奖金。等这阵风头过去了，我……我去跟他解释清楚，是我一个人的错！到时候功过抵触，这件事就过去了。”我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我替他顶包吗？他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孙睿，**不是疯了吗？”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这是小事吗？这是公司的S级项目！客户要是追究起来，公司都得赔掉半条命！你让我去顶？”“帆哥，算我求你了！”他脸皮也厚，又凑了上来，“我家里就我一个挣钱的，我爸妈身体又不好……我不能没有一份工作！你是项目总负责人，这件事你本来就搞监监的管不力的责任，对吗？你就说……你就说是你为了赶进度，默许我用的那个插件。这样一来，责任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赵总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会从轻发落的！”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要我替他背锅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恳求”和“算计”的脸，心里一阵发凉。这就是我当了七年的兄弟？可是……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想起了大学时候，我爸生病了，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生活费全都塞给了我。我想起刚进公司的时候，我被人排挤，是他每天陪我打扮，给我打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也许，他真的只是吓坏了。“帆哥，我发誓，只要这件事过去，我一定找机会跟赵总坦白！而且我叔叔是星海广场那边的副总，到时候我让他出面跟客户说说好话，这件事肯定能压下去！”他见我动摇了，马上加码。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行了。”我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明天开会，我该怎么知道说。”孙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千恩万谢地看着我，就差给我磕一个了。“帆哥！你是我的亲哥！这辈子我都记着你好！”他走了过去，办公室里的货架下是我一个人。我对着漆黑的电脑屏幕，久久地呆住了。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我掏出手机，给赵总发了条信息。“赵总，星海的项目引发的问题。是我决策失误，责任全在我。明天会上，我会详细说明情况。”发完这条信息，我感觉自己像个**。一个彻头彻尾的，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第二天一早，公司气氛就不那么劲了。我一走进办公室，就感觉无数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有共鸣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纯粹看热闹的。我们组的几个同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我怎么回事。我只能苦笑着说：“技术催生点小问题，能解决。”孙睿坐在他的位置上，低着头，不敢看我。他的脸色比昨天还白，像一张被水泡过的纸。上午十点，紧急会议。公司的三个楼层全部到了，赵海丰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脸色黑得像锅底。他是我们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培育出著名的铁腕人物。平时看着挺和气的，一旦侵犯了公司的利益，六亲不认。“江帆，”他指着我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很拥护，“你说说吧，怎么回事。”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赵总，各位领导，星海的项目，在数据整合上引发了严重的问题。主要原因，是我为了赶进度，急功近利，在没有经过充分测试的情况下，默许的组员使用了一个不合规的第三方插件，导致了关键数据的损坏。”我昨晚把孙睿教我的那套说辞，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我说完，整个会议室雀无声。主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我能感觉到孙睿的视线，就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我不用到底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既紧张又庆幸。“默许？”赵海丰冷笑一声，把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江帆，你年纪大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公司明令禁止的东西，你拿来当赶进度的法宝？你胆子不小啊！”“赵总，我……”“你别说话！”他打断了我，“你知道这个项目对公司有多重要吗？现在客户那边已经知道了，法务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人家明确表示，明天看不到完整的方案，不仅要我们双倍返还预付款，还要追究我们的违约责任！这个损失，你算过是多少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咆哮。我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这次我栽了。栽得结结实实。“赵总，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帆哥。”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是孙睿。他站了起来，脸色煞白，颧骨都在颤抖。我心里一动，顾他良心发现了？要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我说话吗？“哦？”赵海丰挑了挑眉毛，“孙睿，你有什么高见？”“我……我也有责任。”孙睿结结巴巴地说，“作为执行人，我没有严格关，帆哥让我用，我就用了……我……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处罚。”我听着他的话，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就熄灭了。他说得真好听啊。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顺便给自己立了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好员工。“你们俩谁都跑不了！”赵海丰一拍桌子，“江帆，你作为项目组长，决策失误，监管不力，导致公司蒙受巨大损失。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马上到人事部办诉讼，滚蛋！”“开……开除？”我愣住了。我预想最坏的结果，可能是降职，可能是罚款，但我从没想过，他会直接除掉我。我跟了他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少个项目，都是我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拼下来的。就因为这一次失误，他就注定我扫地出门？“赵总！”我急了，“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没时间了！”赵海丰的眼神冷得如冰，“公司不需要一个装炸弹带上战场的指挥官。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我的心灵“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向孙睿看去，他正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简直在哭。真会演啊。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整个过程，没有人为我说话。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同事，现在都变成了哑巴。我在人事部办手续的时候，整个公司的人都在透过玻璃墙看我。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滑稽又可悲。收拾东西的时候，孙睿走了过来。“帆哥……”他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因为……我不敢到会这样……”“滚。”我从牙缝里犯了一个字。“帆哥，你听我解释。我刚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的，但是……我不敢……”“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我抬头，死死地追着他。他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说话。我整理了我的纸箱子，走出了“思科互动”的大门。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我奋斗了三年的写字楼，感觉就像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我掏出手机，想给孙睿打电话，想问问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可拨过去，却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我又打了一遍，还是通话中。我明白了，他把我拉黑了。用完就扔，卸磨杀驴。真有他的。我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突然很想笑。江帆啊江帆，你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