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苏晴和陈瑞领证的日子。六年。整整六年。苏晴坐在民政局的等候大厅，手里紧紧攥着户口本，指尖都有些发白。她看着不远处正在填表的陈瑞，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从大学毕业租住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到今天，他们终于在这座城市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房子。一切都从无到有。全是他们两个人一点一点拼出来的。苏晴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想，所有的苦，到今天都变成了甜。“晴晴，来，该我们了。”陈瑞拿着填好的表格，笑着朝她走来，温柔地牵起她的手。他的手心温暖干燥，一如既셔往。苏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跟着他走向窗口。“您好，我们办理结婚登记。”陈瑞将两个人的户口本、身份证和表格一并递了进去。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大姐，面无表情地接过材料，低头核对。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苏晴的掌心冒出细汗，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婚礼的场景，想象他们未来的孩子。突然。工作人员抬起头，眉头紧紧皱起，目光在陈瑞和苏晴之间来回扫视。“怎么了？”苏晴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工作人员没理她，只是盯着陈瑞，语气严肃。“陈瑞，是吧？”陈瑞依旧笑着：“是。”苏晴看到，工作人员拿起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屏幕上似乎弹出了一个鲜红的窗口。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小伙子，你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陈瑞脸上的笑容僵住：“大姐，您这是什么意思？”苏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工作人员将陈瑞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从窗口里推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苏晴耳边轰然炸响。“什么意思？”“你系统里显示已婚，还带别的姑娘来登记？”“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已婚？苏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陈瑞。陈瑞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不，不可能！大姐，您是不是搞错了？系统是不是出错了？”他声音发颤，语无伦次地辩解。“搞错？”工作人员冷笑一声，指着屏幕，“你自己来看！婚姻登记系统全国联网，还能有错？”“陈瑞，配偶林薇，三年前登记于海城市南关区民政局。要不要我把照片给你调出来看看？”林薇。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晴的心脏。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周围等候的人群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一道道探究、鄙夷、看好戏的目光尽数投了过来。苏晴感觉自己的脸在被人用巴掌狠狠地抽打，**辣地疼。她浑身发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六年。她陪着他吃了六年的苦。她以为今天终于等到了结果。结果，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晴晴，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瑞慌了，他扔下窗口的材料，一把抓住苏晴的手臂，眼神里全是惊惶。苏晴木然地看着他。看着这张她爱了六年，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脸。此刻，只觉得陌生又恶心。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是系统错了，还是她耳朵聋了？“不是我想的那样？”苏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喉咙，“那是哪样？”“陈瑞，你告诉我，哪样才是我该想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死寂般的平静。陈瑞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死死地抓着她，仿佛她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我的天，这是什么世纪渣男啊，婚内骗别的姑娘？”“那姑娘也太可怜了吧，看样子还不知道呢。”“被骗了六年啊，真是瞎了眼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凌迟着苏晴的尊严。她猛地甩开陈瑞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别碰我！”她转身就走，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这个地方，这个她满心欢喜期待了无数个日夜的地方，此刻成了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柱。“晴晴！”陈瑞追了上来，从后面死死抱住她。“你听我解释！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我爱的是你啊！”“我一直在找机会跟她离婚，真的！你相信我！”这些话，此刻听在苏晴耳中，只觉得无比讽刺。没感情了？没感情了就可以瞒着她三年？没感情了就可以一边享受着她的付出，一边和另一个女人做合法夫妻？苏晴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陈瑞，你真让我恶心。”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民政局。外面的阳光刺眼得厉害，晃得她头晕目眩。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狂奔，不知道要去哪里。手机**疯狂地响起。是陈瑞。她看也不看，直接挂断，拉黑。世界瞬间清静了。可她心里的喧嚣却快要把她淹没。她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蹲下身，吐得撕心裂肺。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只剩下酸涩的胆汁。她抬起头，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眼前晃过。她觉得全世界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喂，苏晴？怎么了？不是去领证了吗？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报喜？”电话那头传来闺蜜周淼兴奋的声音。苏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喂？晴晴？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周淼察觉到了不对劲。“淼淼……”苏晴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破碎不堪。“我在。”“我被人耍了。”“陈瑞，他结婚了。”周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随即，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你说什么？！那个王八蛋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苏晴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她像一个被人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掉了所有的气。“三年前。”她轻声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草！”周淼爆了句粗口，“三年前？那你算什么？苏晴，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苏p晴报了个地址，是一家她常去的咖啡馆。她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来拼凑自己被震碎的世界观。挂了电话，她茫然地坐在路边。三年前。那是什么时候？苏晴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过去。三年前，正是他们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公司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陈瑞到处拉投资，跑断了腿，喝到胃出血，也没能拉来一分钱。是她，把自己准备买房的首付款，还有跟父母、朋友借来的钱，一共五十万，全部投了进去。她还记得，那天晚上，陈瑞在出租屋里抱着她哭。他说：“晴晴，等我们熬过去了，我一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她信了。她陪着他没日没夜地加班，修改方案，见客户。公司终于起死回生，慢慢走上正轨。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陈瑞说他老家有点急事，要回去一趟。大概一个星期。她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只叮嘱他注意安全，办完事就快点回来。他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现在想来，他就是那个时候，回去和林薇结了婚。林薇。苏晴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是陈瑞的大学同学，也是他们那个小圈子里的“女神”。家境优渥，长相漂亮。苏晴甚至还参加过她的生日派对。那个时候，她就看出林薇对陈瑞有意思。但陈瑞选择了她，一个家境普通、长相普通的苏晴。她一度以为，这就是爱情战胜了现实。现在看来，她错得离谱。陈瑞不是选择了她。他是两个都要。他要林薇的家世背景，为他的事业铺路。他也要她苏晴的任劳任怨，为他打理公司，当一个免费的保姆和合伙人。何其贪心！何其恶毒！苏晴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她想不通。这六年，他们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些深夜里相拥而眠的温暖，那些加班后一起吃泡面的满足，那些拿到第一笔订单时的喜悦……难道全都是他一个人的表演？咖啡馆里。周淼风风火火地赶到，看到苏晴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晴晴。”她坐到苏晴对面，握住她冰冷的手。苏晴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里面布满了血丝。“淼淼，我是不是很傻？”“不是你傻，是那个男人太渣！”周淼愤愤不平地骂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王八蛋！”她骂着骂着，自己也气哭了。“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你！你陪了他六年啊！最好的青春都给他了！他还是不是人！”苏晴看着激动的周淼，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愤怒也解决不了。她被骗了六年。这六年，她不仅付出了感情，还付出了她所有的心血和金钱。公司是他们一起创立的。房子是写着他们两个人名字的。不对。苏晴脑中灵光一闪。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当时买房的时候，他们还没领证，为了规避一些政策，也为了方便***，陈瑞说，先写在他一个人名下，等领了证再把她的名字加上去。她当时爱他入骨，信他如神，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现在想来，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他早就知道自己结了婚，根本不可能和她领证，更不可能在房产证上加她的名字！这套房子，首付是他们一起出的，这几年的房贷，大部分也是从公司账户走的。而公司……苏晴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公司的法人，是谁？是陈瑞。创立之初，陈瑞说，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跑业务比较方便，法人写他的名字，他给苏晴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白纸黑字签了协议。那份协议，她记得清清楚楚，锁在家里保险柜里。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既然能瞒着她结婚三年，那份所谓的股份协议，又有多少可信度？他是不是早就挖好了一个又一个的坑，就等着她傻乎乎地往下跳？苏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认识的那个陈瑞，温柔，体贴，有上进心。而现在这个陈瑞，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歹毒得令人发指。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晴晴，你想什么呢？脸这么白？”周淼担忧地看着她。苏晴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冷厉。“淼淼，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当然不能算了！必须让他身败名裂！我们要去网上曝光他！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渣男的嘴脸！”周淼义愤填膺。苏晴摇了摇头。“曝光他，太便宜他了。”她哑声说：“我要让他，把他欠我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这不仅仅是感情的背叛。这是诈骗。是侵占。他毁了她的爱情，还要吞掉她的事业和财产。她苏晴，绝不答应。“你想怎么做？”周淼看着好友眼中陌生的狠意，心里既解气又心疼。“我需要回家一趟。”苏晴站起身，“回我们……不，回他家。”那个她住了五年，亲手布置每一个角落的家。那里，有她需要的东西。有他犯罪的证据。周淼陪着苏晴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公寓。开门的一瞬间，苏晴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玄关处还摆着她昨天刚换上的情侣拖鞋。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她为他准备的胃药。墙上挂着他们去旅游时拍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那么甜。一切都和她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温馨，美好。也讽刺到了极点。苏晴面无表情地走进卧室，打开了衣柜。她没有去收拾自己的衣服，而是直接走向了那个小小的保险柜。密码是她的生日。多可笑。他用她的生日做密码，保险柜里锁着的，却是他准备吞掉她一切的野心。保险柜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文件。房产证，公司的各种证照，还有那份所谓的“股权协议”。苏晴拿起那份协议，仔细地看了起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甲方陈瑞，乙方苏晴。陈瑞自愿将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给苏晴。下面是陈瑞龙飞凤舞的签名。看起来天衣无缝。可是，苏晴现在一个字都不信。她拿出手机，给一个做律师的大学同学发了条信息，将协议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帮我看看，这份协议有法律效力吗？】同学很快回复。【这种私下签的协议，如果公司章程里没有相应的股东变更记录，工商那边也没有备案，那基本上就是一张废纸。】果然。苏晴的心彻底冷了。她就知道。陈瑞这个骗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任何东西。她就是一个被他利用了六年的免费劳动力。愤怒和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她要找到真正有用的东西。她开始翻箱倒柜。陈瑞的书房，他的电脑，他的每一件外套口袋。周淼也跟着一起找。“晴晴，你快来看！”周淼突然在书架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日记本。苏晴走过去，看着那个精致的密码本，眼神一凝。她从来不知道陈瑞有写日记的习惯。密码锁是四位数的。苏晴试了陈瑞的生日，不对。试了公司的成立日期，不对。试了他们的恋爱纪念日，还是不对。她皱起眉，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林薇。她记得，林薇的生日好像是……0816。苏晴颤抖着手，将密码拨到了“0816”。“咔哒”一声。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