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从老家农村途经县城通往马家峪乡的公共汽车上，孔少杰还像是在坐梦一般。不，梦境也比自己现在面对的现实真实。这个二十一岁的京城大学体育学院武术专业毕业生，是自十二岁以后拿金银牌拿到手软的国际和国家级运动健将。早在几个月前，学院领导就与他谈话，根据他在两届奥运会取得金牌和国内多次武术比赛中取得的成绩，校里研究决定保送他在本学院继续读研。家乡河西省体育局也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到省体育中心做武术教练。在这同时，家乡新安市沂城县人才管理部门到京城召开新闻发布会引进人才。他专门回家征求爷爷奶奶和师父的意见，三位老人的观点一致：你的大学本科是凭着奥运会冠军破格进入的，基础文化水平不行，农家的孩子在大城市不适应，回老家还能凭着国家级运动健将直接安排公务员，一步到位，回家乡。他与另外两名硕士研究生一同被作为优秀人才引进了沂城县。来到县里的第一天，县人才引进办公室为三位被引进的人才设宴接风。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文大鹏亲自出面，坐在主陪位置上，还端着酒杯专门与他碰杯，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孔同志，你第一次取得奥运会冠军回到家乡时我还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陪着县长参加欢迎你的宴会。记得那年你只有十三、四岁，个头到我耳朵位置。现在长成大小伙子了，我还不到你耳朵位置了。这些年你屡次夺得国际国内武术比赛的冠军，为家乡争得了荣誉，是沂城人民的骄傲。我代表八十万沂城人民欢迎你回来为家乡人民作贡献。”孔少杰是在青云观里做主持的师父从道观外捡来的，由两位没有子女的老人养大，没有父母，此时看着文大鹏感觉他就像父亲一样和蔼可亲。汽车在县城车站进站打断了他的沉思，客车上又新上了六、七名客人。其中一个长相漂亮、打扮时尚、神情冷傲的姑娘格外引人注目。她看上去顶多20岁左右，是那种肤白貌美大长腿，上身穿了一件短袖杏黄T恤，T恤的下摆拉得很长，到了膝盖上面，下身看不见穿的什么，只看着一双洁***嫩的大长腿。在本世纪初的县城，像这种前卫的打扮十分引人注目。车上的妇女和老人看着时尚女子的穿着感到辣眼睛，都把眼光转向了别处，而年轻男女则把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时尚女子没在意别人的反应，上车后看了一眼手里的车票，迈着大长腿坐到了孔少杰的身旁。立时，一股高档的外国进口香水的味道直入孔少杰的鼻孔。二十岁左右是男女青年青春发育期的高峰，是人生中欲求旺盛、对异性充满着好奇的年纪。尤其是对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来说，好闻的香水、化妆品都能令其暇想到女子的全身所有部位。在赛场上，每当孔少杰站在领奖台最高处胸前挂着奖章的时候，有无数女孩子高喊“我爱你”、“我要为你生猴子”，他知道她们对别的获奖运动员也会这样喊，自己也从没有动过心。至今没有过恋爱经历的孔少杰面对这位漂亮女子，竟然对自己穿着这身沾有尘土的衣服感到了自卑，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尽量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孔少杰从十二岁参加体育集训起就一直穿运动服，后来到了国家队、进入大学，身上便是两种运动服，一种是日常训练穿的普通运动服，一种是出国、参加隆重场合的活动穿的时装运动装。今天是到新单位报到，他不想穿出席大型社交活动时穿的时装运动服，只穿了平常训练时穿的普通运动服。运动服是旧的，上面还带着经常训留下的折皱。县乡公路虽然也硬化了，但管理不那么好，车轮时不时地碾压到没有及时清扫掉的小石头上面。车身一晃，孔少杰与姑娘两人的腿便会碰到一起。孔少杰的师父无心道人属全真派，不结婚，不吃荤。孔少杰自打三岁跟着师父学武后在观里呆的时间不比在家里少，受师父和道观氛围的影响较大，与女孩子接触很少。他怕两人的腿碰到一起姑娘会误以为是自己有意识的，把自己当成轻浮的人，每当车身晃的时候，在震动波还没传到之前先挺住了身体。他的游戏也玩不成了，感觉到比平常训练还紧张。估算着到马家峪乡还得有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觉得这样熬着难受，站了起来对她说：“这里太热了，我到那边空座上去。”漂亮女子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低头玩着手机，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把两条洁白的大腿转到座位外面，让孔少杰走了出去。车上人并不多，孔少杰出去后就坐到了与他现在的座位并行的空座位上，又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在宴席上，县委组强部副部长兼人才引进办公室主任魏照光当众宣布，孔少杰是国际级和国家级双重运动健将，按照相关政策规定直接进入公务员队伍，两外三名引进人才免去笔试环节，直接进入面试。孔少杰看了看酒桌上另外两人，寻思道：“不是两人吗，怎么就成了三人了？”紧接着魏照光回答了他心里的疑虑：“另外一名是引进的体育本科的人才，参加明天的面试。孔少杰同志饭后不要走了，办公室已经在县招待所给你安排了住处，你作为竞聘体育局公务员面试评委参加明天的面试。”酒席散后，孔少杰被人送到了县招待所住了下来。作为被引进的人才，孔少杰想着给县领导留个好印象，尽管白酒的酒香味很诱人，他也装作不能喝酒在酒桌上一直喝水。进了房间后刚到卫生间撒了一泡尿，就有人敲门进屋。进屋的人孔少杰刚在欢迎酒宴上认识，是县委组织部干部调配科的科长，叫车新年。他在酒桌上唯唯诺诺，但在孔少杰面前却挺起了胸脯，说话打着官腔：“小孔同志，你对组织上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有什么感想？”孔少杰回答：“组织上对我这么信任，我一定认真打分，公平、公正对待每个面试人员。”车新年面容严肃起来，“你只答对了一少半，作为一个合格的面试官，在面试中要认真领会领导的意图，把领导计划推荐的人推荐上去，从政治上与组织保持一致。”孔少杰是从农村最低层奋斗上去的，最烦感的就是上层领导人在人事问题上暗箱操作走后门，对车新年的话并不认同。但出于对领导的尊重没有正面反驳，不情愿地问道：“我不懂官场的规矩，请车科长明确告诉我，应该如何与组织保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