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你看小伟的女朋友也怀了，还是个男宝。”饭桌上，丈母娘张翠花突然开了口，脸上笑得像朵菊花。林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没好事。他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勉强挤出一个笑：“是吗？那恭喜小伟了。”妻子王莉也跟着笑，给他使了个眼色，似乎在提醒他多说点好听的。小舅子王伟，二十五岁，没个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他那个女朋友叫小青，两人处了不到三个月。现在，竟然有了。“恭喜什么呀，愁死我了。”张翠花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小伟那情况你也知道，没房没车的，人家小青愿意给他生儿子，那是天大的福分。”“可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他受苦，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来了。林峰心头一沉。他放下筷子，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这套婚房，是他和王莉结婚时买的。首付三十万，是他父母一辈子的积蓄。装修花了二十万，也是他自己出的。房贷每个月八千，同样是他一个人在还。房本上，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当初王莉家也“表示”了，出了五万块钱，买了全屋的家电。为这事，张翠花走到哪说到哪，宣扬他们家嫁女儿也出了大钱。“林峰啊，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最是通情达理。”张翠花终于把目光对准了他。“你看，你和小莉这不也还没孩子吗？这三室一厅空着也是空着。”“要不……你先把这房子，借给你小舅子结婚用？”空气瞬间凝固。王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求助似的看着林峰。林峰感觉一股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借？说得真轻巧。这是他的婚房！是他父母拿命换来的本钱！“妈，这房子……是我们结婚用的。”林峰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啊。”张翠-花一脸的理所当然，“又不是不还给你们。”“等以后小伟有钱了，自己买房了，这不就还你了？”以后？就王伟那德性，哪个以后？下辈子吗？“再说了，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小舅子好了，你和小莉脸上不也有光吗？”“这可是我们老王家第一个孙子，金贵着呢！可不能受一点委屈。”林峰气得发笑。老王家的孙子金贵，他林家的房子就活该被占？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冲。“妈，不是我不借。只是这房子，是我爸妈……”“哎呀，别提你爸妈了！”张翠花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爸妈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吗？现在你小舅子有难处，你帮一把，他们知道了也只会夸你懂事！”“你放心，我们也不是白住你的。”“每个月，我们给你一千块钱房租，总行了吧？”一千块？林峰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他这房子，同小区同户型，租出去至少六千。更别提他每个月八千的房贷了。这一千块钱，是打发叫花子吗？“妈……”王莉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一千太少了，林峰每个月房贷都……”“你给我闭嘴！”张翠-花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心里就只有你男人了是吧？”“你弟弟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忍心看他流落街头？看你未来的大侄子跟着受苦？”王莉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林峰看着妻子这副懦弱的样子，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他站起身。“妈，这事没得商量。”“这房子，是我的底线。”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张翠花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张菊花似的笑脸垮了下来，变得尖酸刻薄。“林峰！你什么意思？”“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家小伟？”“我女儿嫁给你，真是瞎了眼！我们家对你那么好，你现在发达了，就不认人了？”“我告诉你，今天这房子，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小青肚子里可是我们老王家的种，你要是敢让他受半点委“屈，我跟你没完！”张翠花猛地一拍桌子，碗筷叮当作响。王伟也跟着站起来，梗着脖子。“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我们可是一家人！”林峰冷冷地看着这一家子人。一家人？抢他房子的时候就是一家人。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说过自己是一家人？“说完了吗？”林峰面无表情。“说完了，就请回吧。”“林峰！”张翠花气得浑身发抖，“你敢赶我走？”“王莉！你看看你找的好男人！这就是要翻天啊！”王莉夹在中间，急得快哭了。“妈，林峰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说了！”林-峰打断她。他看向张翠花，一字一句。“我的房子，谁也别想动。”说完，他直接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翠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婿，今天竟然敢这么强硬。“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指着林峰的手都在抖。“林峰，你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说完，她拽着还想说什么的王伟，气冲冲地摔门而去。砰！巨大的关门声，像是砸在林峰的心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王莉看着他，眼圈红了。“林峰，你刚才……太冲动了。”“我妈她也是为了我弟好。”林峰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她。“为了你弟好，就要牺牲我？”“王莉，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房子！不是我们家的，是我的！”王莉被他眼里的冰冷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林峰这个样子。“我……我知道……”她声音弱了下去，“可那是我妈，我弟……”“所以呢？”林峰逼近一步。“所以我就应该把父母的血汗钱拱手相让？”“所以我就应该背着八千的房贷，看着你弟弟一家三口住着我的房子，我还得给他们交水电物业？”“王莉，你告诉我，凭什么？”王莉被问得哑口无言，眼泪掉了下来。“我没那么想……我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可以商量……”“商量？你妈那态度是商量吗？”林峰冷笑。“那是通知，是命令！”“王莉，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房子，不可能借。”“如果他们再来闹，或者你再劝我，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林峰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王莉心头一颤。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林峰不再看她，转身走进了书房，重重地关上了门。只留下王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无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