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暴雨砸在屋瓦上，像天被撕开了口子。我坐在铜镜前，手中攥着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那枚玉簪——簪头刻着“明昭”二字，是我闺名。青欢在门外轻叩：“**，夜深了，该歇息了。”我没应。这面铜镜，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她说，若逢灾祸，镜中自有天机，裂七数，一轮回，再不可见。可自她去世起，这铜镜一如常物。今夜，天机却来了。子时，镜面忽如水波荡漾，泛起幽青冷光。我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镜中浮现出七日后的景象——沈府九族，枷锁加身，被铁链串成一列，押赴天牢。罪名赫然：“通敌卖国”。我的心跳几乎停住。可当我仔细数过囚徒人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陆远舟不在其中。青欢也不在其中。镜中影像无声，却比千言万语更刺骨。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镜面突然显出一道裂痕，弯曲蔓延，画面陡然消失。那两个此刻就在我府中的人，一个是我夫君、一个是我贴身婢女的人，竟在满门抄斩的名单里，凭空消失。我深知，七日后，他们没坐在囚车里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构陷者！我坐在铜镜前，指尖抚过镜面，低声立誓：“若天不诛奸，我便代天执镜。”这一夜，暴雨未歇。而我的七日倒计时，已悄然开始。02第二日晨起，晨雾未散，暴雨连绵。我坐在妆台前，青欢为我簪玉兰。她手稳，指节却微红——那是昨夜暴雨中替我关窗时冻的。“青欢。”我忽然开口，“你对陆远舟，可曾动过心思？”她手一顿，簪子险些滑落。片刻，她垂首，声音压得极低：“**，是陆郎可疑，不是我。”我未回头，只从镜中看她：“说。”“他每月初三必出府，行踪隐秘。”她咬唇，“奴婢曾尾随，见他入西巷茶肆，与一女子焚香对坐。那女子唤他‘珩郎’。”“后来奴婢调查得知那女子名依娘，自称是他同乡，自小青梅竹马。”青欢声音渐颤，“**若不信，可差人去查。”我默然。青欢言之凿凿，不似编造。但她竟夜夜监视夫君行踪——此等行径，已逾婢女本分。忠，竟成了窥。话音未落，外头忽传巨响——轰隆！大雨倾盆，后墙竟被冲塌一角！泥水倒灌而入，冲出一条青石小径，直通外巷。老管家跌撞入内，面色惨白：“**！后墙塌了！露出……一条密道！”我与青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陆远舟夜半出入，走的正是此道？我起身，径直走向书房。陆远舟正在房中练字，见我来，搁笔含笑：“明昭今日起得早。”我直问：“你可有青梅，名唤依娘？”03他有一瞬笑容僵住，随即转而郑重：“确有其人，乃我幼时邻女。然与你定情那日，我已焚其信物，断绝往来。”他忽压低声音：“夫人可是听信了青欢之言？”未等我答，他冷笑：“她对我有意，夜半常送安神汤至书房，衣衫单薄，言语暧昧。我拒之，她便怀恨，编造我有外室，离间你我夫妻。”我未判，只问：“你既真心断绝，为何每月初三夜半出府？”他瞳孔微缩，强笑道：“并无此事，你向来睡眠浅，我若夜半出门，你怎会不知。”我转身离去，心如寒潭。若青欢真动私情，因爱生恨构陷陆远舟，则其动机成立；若陆远舟对我下药，夜半出府会青梅，则其心机深不可测。回到房间，我独坐镜前，指尖抚过母亲遗像。十二岁那年，母亲被叔父构陷通奸，父亲未查，只道“家丑不可外扬”。三日后，母亲投井。而今，一个是我夫君，温柔体贴一年，知我厌冰，冬日暖手；一个是我贴身婢女，自小同寝同食，情同姐妹。亲人二字，最能杀人。子时，镜面忽泛幽青。画面浮现：映出父亲沈恪，当朝丞相，跪于殿前，白发凌乱，衰悴忧戚，手中紧攥一枚玉佩与一封密信。那是他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镜底一行小字微闪：“名可伪。”而后镜面显出第二道裂痕，不断加深。我忆起父亲玉佩纹样：云纹七转，内刻“沈”字。此佩从不离身，唯醉酒更衣或病榻之上时解下。若有人盗之，必在此时。我起身，召心腹至偏厅。“查陆远舟初三出府记录。查依娘所有信息！另，明日找巧匠赶工，仿制我沈家祖传玉佩。此事绝密，切记。”窗外雨又起。这局，我只能信自己。04第三日晨，雾未散，檐下残雨滴答如更漏。我坐在廊下煮茶。陆远舟从书房走出，见我独坐，含笑上前：“明昭昨夜可安眠？”我未答，只递他一杯茶。他忽压低声音“昨日青欢言我有外室，可曾想过——她为何如此清楚我的行踪？真的只是对我有意而窥探我？”我抬眼。“青欢并不是真心钟情于我，而是因她恨你，她要夺走属于你的一切。”他目光沉沉，“她不是寻常婢女，明昭。她是相爷外室所出，与你同父异母。自小看你锦衣玉食，自己却为奴为婢，心中早已生怨。”我手一颤，茶水微溅。“她长相酷似相爷，你细看便知。”他冷笑，“她要的，从来不是忠仆之名，而是嫡女之位。你若不信，可查她生母来历——那女子，可是相爷自江南巡游后带回的？”我心头一凛，强自镇定，只道：“空口无凭。”陆远舟却不再多言，只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我独坐良久，唤心腹：“召庄子上那位跟了老爷二十年的老仆前来。”父亲极重沈家名誉，当年母亲被构陷他却只道“家丑不可外扬”，导致母亲自尽。若青欢真是外室女，父亲绝不会与她相认。如今，青欢若真是我父之女，却隐瞒身份十多年，侍我如主——此等隐忍，是忠，还是谋？05午后，老仆至，跪于偏厅。“**问青欢生母事？”他声音发颤，“老奴不敢说，但相爷确自江南带回一女子，产女三日，那女子便殁。相爷将女送入府中，只道‘名不可立，命可留’。”我闭眼。——与陆远舟所言，一字不差。傍晚，心腹来报陆远舟的初三出府记录无法查实。而依娘“生于南津城”，与陆远舟户籍之地并不相同。我心头疑云密布。若陆远舟与依娘果为青梅，怎会户籍不一？除非——他刻意隐瞒出身。南津城接连巫国，大将军赵辞常年驻兵此处。赵辞，我父政敌，镇守南境，手握兵权，于两年前回圣京。更蹊跷者，昨夜暴雨冲垮后墙，露出密道，直通外巷。而依娘所居巷口，距密道出口仅百步。陆远舟夜半出入，走的正是此道？我佯作信了陆远舟，傍晚邀他至花厅“依娘之事，我已信你。”我垂眸，“你能否再给我讲讲和依娘的故事？你我既是夫妻，总应互相了解。”陆远舟眸光微闪：“我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幼时食不果腹。依娘是我邻女，常接济于我，对我有恩。我感念旧情，曾送钱粮，但绝非青欢所言外室。”“你们自小在南津城长大？”他语气微顿，似在斟酌用词：“倒也不是。我父母亡后，居无定所，有段时间确在南津城住过，也因了这段经历才认识祖居南津城的依娘。”我注意到了他言语中的谨慎，他回避“同籍”，只言“暂住”。他在藏身份。06就在此时，府门忽被重锤砸响！传旨公公入府：“奉圣谕！巫国细作已混入圣京！全城宵禁，街道每百步设哨，朝中大臣府上，各派二十兵士守护！”我心头一震，这怕是名为守护实为监视，这细作必于朝中大臣有所往来。巫国与南津城相邻，驻守军为赵辞将军，此人为三皇子舅父，与支持太子的我父亲向来不和。我见身侧陆远舟刚刚在听到圣旨时面色一变，可马上恢复了平静，忽然计上心头。送走传旨公公后，我抬眸一笑说，三日后便是七夕，正是我新研制的“同心”胭脂推广的好时机，夫君可否与我一起去绛雪胭脂铺，七夕佳节夫妻同庆，为铺造势？陆远舟满口答应。我回房后，独坐铜镜前。子时，镜面泛青，映出画面：大殿之外，青欢跪接圣旨，镜面无声。唯见宣旨公公面带喜色，青欢接旨亦是喜极而泣。镜底小字变化为“血可隐”，第三道裂纹轰然炸开。青欢身份昭然若揭，她会是背后那个陷害之人吗？而陆远舟显然有事隐瞒，抛开与依娘的私情，他的身份更加可疑。我望向窗外深沉的夜，喃喃自语：“暗道暴露，宵禁围城，想必这对苦命鸳鸯相思难耐了吧？三日后绛雪胭脂铺，助你们一臂之力！”。07第四日晨，阴云密布。青欢如往常一样来为我梳妆。她动作依旧利落，只是眼底乌青深重，显是一夜未眠。我未语，只从镜中看她——那副眉眼，确有几分像父亲。母亲去世，我郁郁寡欢得了重病，唯她日日守在我榻前，捧茶递药，从无半句多言。“你生母，可是江南商女？”我忽然问。她手一抖，玉簪险些滑落。一怔之后，眼眶立时红了：“**……都知道了？”我点头。她跪下，泪如雨下：“相爷将我送入府中时，只道‘名不可立，命可留’。我不敢言身份，只因怕**嫌我低贱，更怕相爷厌我多事。我……我只想陪在**身边，别无所求。”她哭得真切，肩头微颤，求道：“**，我身份低微，从未想过要争沈家女之名！我与你同寝同食十余年，怎会害你？”她肩上旧疤，是她两年前替我挡刀造成的，那夜，血浸透衣襟，她却只道：“**无恙便好。”若她是伪，这十年隐忍，代价太大。我起身扶她，轻声道：“若你是我妹，我何曾亏待你？”她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光：“**信我？”我未答，只问：“你调查过依娘？”她咬唇：“不错，自发现陆远舟私会她之后，我就暗地里调查了她。得知她是南津城土生土长的人，两年前家里双亲都去世了，这才一人来到我们这，寻她的远亲，后来据说在这遇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便在此地安居。令我不解的是，她说她相公是赵辞之子。我就奇怪了，难道依娘另有夫君？所以我也一直未将陆远舟与依娘之事告知于你。”“你说她唤陆远舟为‘珩郎’？”“是。”08我心头一震。赵辞幼子，传闻名赵珩。两年前秋，父亲在书房踱步三日，终召我入内。“圣上疑我结党，赵辞屡次弹劾，若无联姻示弱，恐有倾覆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