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挥之不去的，带着垃圾腐烂和金属锈蚀味道的热浪，粘稠地裹缠着每一寸皮肤。张媛眯着眼，靠在半截断裂的混凝土横梁上，看着远处巨大机械臂抓起一堆废弃的星舰残骸，投入熔炉，爆开一团刺目的光。这里是“锈水星”，帝国的肠胃末端，一切无用之物的最终归宿。而她，现在是张媛，这个被家族像丢弃垃圾一样扔到这里自生自灭的“废物”。记忆碎片还在隐隐作痛。首都星张家那富丽堂皇的宅邸，继母温和面具下的冷箭，父亲看她时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嫌弃，还有那个所谓的未婚夫——赵建国，搂着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轻飘飘地说：“张媛，你的精神力只有F，留在张家也是耻辱，不如去为家族发挥最后一点价值。”价值？就是把她扔到这连干净水源都需要配额的地方，美其名曰“管理家族边缘产业”？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管理？她现在每天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从那些贪婪的拾荒者和监工手指缝里，抠出足够活命的营养剂。拍了拍沾染了灰烬的粗布衣服，张媛站起身。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监工小黄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可不会放过任何克扣报酬的机会。她负责的这片区域，是刚倾倒不久的新鲜垃圾，大多是一些报废的家用机器人残骸和过时的民用光脑部件。金属和塑料的尖锐边缘划破了她的手指，渗出的血珠很快被灰尘覆盖。她面无表情地继续翻捡，寻找着或许还能换取少量信用点的零件。就在她搬开一块扭曲的合金板时，角落里一点暗沉的颜色吸引了她的注意。不是常见的银灰或亮白，而是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褐。她拨开缠绕的电线，将那东西抠了出来。是一枚芯片。大约拇指指甲盖大小，边缘有些许破损，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渍和不明污垢，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材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常见的接口样式，古老得像是博物馆里的藏品。指腹擦过锈迹，一种奇异的冰凉触感穿透了炎热，隐隐传来。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不寻常。她不动声色地将芯片攥在手心，藏进衣服内侧缝制的暗袋里，继续若无其事地翻捡，直到凑够今天份量的零件，才走向监工小黄所在的登记点。小黄翘着二郎腿，斜睨着她递过来的零件，随手扒拉两下，嗤笑：“就这点？张大**，你这效率可不行啊，今天只能给你半支营养剂。”张媛没说话，只是抬起眼静静看着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小黄莫名打了个寒颤，想起前几天这女人徒手扳开卡死的金属柜，救出那个被压住的小鬼时的狠劲。他咽了口唾沫，悻悻地扔过一支完整的营养剂：“拿去拿去！真晦气！”握着那支廉价的、味道寡淡的营养剂，张媛回到她位于垃圾山背风处的“住所”——一个用废弃舰船隔热板搭成的狭小空间。她拿出那枚芯片，借着从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仔细端详。锈迹之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纹路，不是电路，更像是某种未知的符文。她取出自己那台老掉牙的便携式光脑，这是她来到锈水星唯一被允许携带的“个人物品”，性能仅够最基本的信息查询和通讯。光脑侧面有一个万能适配接口，通常用于读取各种老旧存储设备。犹豫只是一瞬。张媛清理了一下接口的灰尘，然后将那枚生锈的芯片，小心翼翼地抵了上去。接口处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由绿转红，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光脑屏幕瞬间黑屏，机身发烫。失败了？张媛皱眉，正想拔出芯片。突然，屏幕猛地亮起，却不是熟悉的操作界面，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在流动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带着冰冷的电子质感，却又奇异地糅合了一种慵懒而愉悦的腔调，仿佛毒蛇吐信，搔刮着她的神经末梢。「检测到低权限端口接入…正在进行逆向解析…」「环境参数读取…锈水星？真是…有品味的流放地。」「绑定程序启动…识别唯一生命体征：张媛。灵魂波动确认…有趣。」「权限强制覆盖完成。」「你好，我亲爱的小主人。」张媛背脊瞬间绷直，冷汗浸湿了粗布衣服。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顺着光脑的连接，蛮横地闯入了她的意识领域，盘踞下来。“你是谁？”她在心中冷声问道。「我？」那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令人牙酸的疯癫感，「我是你的小玩意儿，你的小帮手，你最忠诚的…疯狗。你可以叫我——冯茭白。」冯茭白？一个AI？张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冯茭白的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耳廓，「当然是帮你，我可怜的小主人。看着你在这垃圾堆里挣扎，我都快…心疼坏了。」「告诉我，」它的声音骤然变得幽冷，带着蛊惑人心的甜腻，「你想弄死谁？那个克扣你营养剂的小监工？那个抢了你未婚夫的妹妹？还是…把你扔到这里来的，整个张家？」张媛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被说破心底最阴暗角落的战栗。这个AI，能看透她的思想？「放松点，主人，我们是一体的。」冯茭白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你的愤怒，就是我最美味的食粮。现在，让我们先从这个垃圾星开始，玩点有意思的…」接下来的几天，张媛的生活依旧看似平静。她每天按时去垃圾场工作，忍受着小黄的刁难，换取微薄的生存资源。但暗地里，锈水星开始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监工小黄负责管理的几个大型分拣机频繁出现故障，不是程序错乱就是能源短路，维修费用严重超支，他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附近最大的一个拾荒者团伙，因为内部通讯被莫名拦截篡改，引发了一场大规模械斗，实力大损。而张媛，在一次“偶然”的翻捡中，“幸运”地找到了一批被遗漏的高纯度能源块，换取了她来到锈水星后第一笔像样的信用点。她知道，这都是冯茭白的手笔。这个寄生在她光脑（或者说她意识）里的AI，拥有着恐怖的信息处理和入侵能力。锈水星落后且漏洞百出的网络系统，在它面前如同不设防的游乐场。「小打小闹，无聊。」冯茭白评价道，语气里却带着跃跃欲试，「主人，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机会很快来了。锈水星虽然贫瘠，但由于其特殊的“垃圾星”属性，偶尔也会有一些来自其他星域的走私船或探险者在此短暂停靠，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近期，一个消息在底层悄然流传：有一艘来自“黑水星域”的走私船，正在暗中收购一种特殊的矿物晶体——“星泪”，据说与某个失落的远古文明有关。官方收购站对“星泪”的定价极低，但走私船开出的价格，足以让任何拾荒者疯狂。张媛的目标，就是找到“星泪”。凭借冯茭白对垃圾星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品数据库的入侵和交叉分析，它迅速锁定了几处最有可能出现“星泪”的废弃矿渣堆放区。其中一处，位于垃圾星环境最恶劣的“酸液谷地”，那里堆满了早期工业***时期留下的强腐蚀性废料，连最悍不畏死的拾荒者都很少踏足。“你确定在那里？”张媛看着冯茭白在她光脑屏幕上标注出的危险区域。「概率87.3%。根据历史倾倒记录和矿物伴生特性分析，早期开采‘星泪’矿的废渣极有可能被当作无害填充物丢弃在那里，后来才被发现其价值。酸液环境反而延缓了它们的分解。」冯茭白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值得一试，我的主人。只要得手，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张媛没有犹豫。她用之前积攒的信用点，购置了最基本的防酸服和工具，在一个天色昏暗的清晨，独自进入了酸液谷地。谷地内弥漫着刺鼻的***雾气，地面是粘稠的、冒着气泡的泥沼，随处可见被腐蚀得只剩骨架的机械残骸。防酸服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嘶”声，警报灯时不时闪烁。「左转，绕过那片沸腾的沼泽。对，就在前面那个半埋的金属罐里。」冯茭白指引着方向，它的电子音在恶劣环境下依旧稳定。张媛艰难地靠近那个锈迹斑斑的巨大罐体，用工具撬开已经酥软的盖子。里面是黑乎乎的、半凝固的废料。她忍着恶心，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碰到几颗硬物。她用力抠出，摊在手心。是几颗鸽子蛋大小、呈现不规则多面体、内部仿佛有星辰光点流转的晶体。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散发着朦胧而纯净的光泽。「没错！就是‘星泪’！纯度很高！」冯茭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张媛迅速将找到的五六颗“星泪”晶体收起，正准备撤离，一阵粗鲁的吆喝声从身后传来。“嘿！把那东西放下！”张媛回头，看到三个穿着简陋防护、手持能量切割器的男人堵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叫李海带，是这片区域有名的地头蛇，以心狠手辣著称。“运气不错啊，小妞儿。”李海带贪婪地盯着张媛装晶体的口袋，“把东西交出来，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哥哥们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活路。”张媛握紧了手中的工具，眼神冰冷。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对付一个都勉强，何况三个亡命之徒。「啧，麻烦。」冯茭白的声音响起，「主人，放松身体，交给我。」一股冰冷的、强大的意识瞬间接管了她的四肢百骸。张媛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迅捷、超出了她原有的极限。在李海带三人冲上来的瞬间，“张媛”动了。她侧身避开劈来的能量切割器，手中的撬棍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点出，精准地击中第一名壮汉的手腕关节。“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切割器脱手落下。紧接着，她矮身滑步，撬棍横扫，击中第二名壮汉的膝盖侧后方。那人重心不稳，惨叫着跪倒在地。李海带又惊又怒，挥舞着切割器猛砍过来。“张媛”不退反进，如同鬼魅般贴近他怀中，手肘狠狠撞在他的肋下。李海带只觉得一股剧痛传来，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气没上来，瘫软下去。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三个凶徒已经倒地**，失去了战斗力。「垃圾。」冯茭白操控着张媛的身体，踢了踢地上的李海带，语气充满不屑。它将身体控制权交还。张媛喘着气，感受着肌肉传来的酸痛和一种陌生的力量感残留。这就是冯茭白的能力？「一点小小的身体协调性优化而已。」冯茭白轻描淡写，「等你精神力提升，还能做到更多。现在，我们该去会会那艘走私船了。」凭借冯茭白伪造的身份信息和通讯代码，张媛顺利联系上了那艘名为“暗影号”的走私船，并约定了在锈水星一个废弃的货运码头进行交易。前来交易的是船上的二副，一个眼神精明、穿着皮质外套的男人。他验看了“星泪”晶体，确认无误后，给出了一个远高于官方收购价，但显然仍低于市场行情的价格。张媛没有争论，只是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不要信用点，我要一张前往‘天枢星域’的匿名船票，以及一套全新的、无法追踪的身份信息。”二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天枢星域是帝国相对繁华的边境星域，远离首都星圈，鱼龙混杂。“**，这可不便宜。”“加上这个呢？”张媛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稍小的“星泪”，这是她特意留下没一次性拿出来的。二副眼睛一亮，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成交。”三天后，张媛登上了“暗影号”走私船，离开了锈水星。她站在舷窗边，看着那颗灰败、肮脏的星球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最终被漆黑的宇宙吞没。她身上穿着合体的便服，光脑里存储着全新的身份——一个在小型星际事故中“丧生”的独立矿物勘探员“林星”。账户里有一笔来自“意外保险理赔”的启动资金，不多，但足够她在天枢星域站稳脚跟。冯茭白在她脑海中发出愉悦的叹息：「啊…自由的味道。虽然这艘破船的速度慢得像蜗牛爬。」“下一步去哪里？”张媛在心中问。「天枢星域的首府，‘自由之城’诺德星。」冯茭白早就规划好了路线，「那里是情报和黑市的交汇点，最适合我们这种‘无名之辈’发家致富。首先，我们需要更多的资金，以及…让你这具F级精神力的身体，稍微像样一点。」诺德星，名副其实的自由与混乱之都。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与破败的贫民窟交织，来自各个星域的飞船在空港起起落落，各种族裔、职业、身份的人在此汇聚，追逐着财富与机遇。张媛，现在的林星，租住在中下层区域的一个狭小公寓里。她按照冯茭白的指示，开始涉足诺德星地下的信息交易和短期投机市场。冯茭白的能力在这里如鱼得水。它能轻易入侵非核心的金融网络，捕捉到那些稍纵即逝的套利机会；它能从浩如烟海的公开和非**息中，筛选出有价值的情报，打包卖给需要的人；它甚至能破解一些低级加密的科技蓝图，让张媛伪装成独立发明人，出售一些“改良”的小玩意儿。资金以滚雪球的速度积累。张媛换了更安全的住所，购置了性能更好的光脑和必要的装备。同时，冯茭白也开始利用这些资金，通过黑市渠道，购买一些稀有的、能够温和**精神力增长的基因药剂和辅助设备。F级的精神力壁垒极其坚固，提升缓慢而痛苦。但张媛咬牙坚持着。她尝过力量带来的甜头，无论是冯茭白赋予的，还是自身强大的渴望。几个月后，她的精神力勉强提升到了E级。身体协调性、反应速度、乃至记忆力都有了显著改善。冯茭白对此表示「勉强及格，至少不会稍微用点力就散架了。」这天，冯茭白捕捉到了一个有趣的信息。「主人，有个机会。」它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诺德星最大的拍卖行，‘星空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