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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为了接近岑曼,她频繁在岑曼的作品下留言,夸奖,并解读岑曼的作品。同时,为了成为朋友而不是被认成粉丝,她不断地写作,和岑曼互换心得和经验。这并不是她夸大其词,她从初中开始就零星发表过文章,她写得确实不赖—— 不想这些了。她看到了,岑曼走了出来。岑曼是高个子,墨绿色飞行夹克配了一条格子围巾,很好辨认。 成败在此一举。 夏扬鸿定了定神,往前赶了两步,很快拦住了岑曼。 岑曼愣了一下,没有马上认出她,但话里还是礼貌的:“怎么了?” 岑曼很清瘦,细眉杏眼,头发扎得干净利索。夏扬鸿忽…

夏扬鸿在医院大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

一月的深明市又潮又冷,昨天才下过一场冰雨,人呼气的时候便能见到一层白晃晃的雾团。夏扬鸿只穿着一件薄外套,她的手早冰冷了,呵气也半点呵不暖,她不禁有点后悔,她出门的时候应该穿一件更厚的外衣。

不过,这样也好。

她掏出手机,用***模式照了照:血渍已经干在她稍微破裂的唇角,现在呈现一种不新鲜的褐色。***有美颜功能,看不清晰,她不太确定脸颊被冷风吹了这么久还见不见得到肿胀。不过,她身上那些青紫的瘀痕,肯定不会这么快消退。

皮肉小伤,她不在乎,她心思并不在伤口本身。

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叫岑曼的医生。

又有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了,很多人路过的时候都会转头多看她两眼,心好的还会问她,怎么不进去看病。这样看来,她的伤口还是比较明显。她摆摆手,摇头,装哑巴,缩着肩膀继续在原地等待。

地方不会错,为了万无一失,这几个月夏扬鸿断续来过很多次。她偷偷藏起来看,岑曼每次都是从这个门下班的。岑曼今天没有准时出来,也许在抢救病人,也许在开会,这没关系,她能等,她今天有的是时间。

她就是要在这个地方见岑曼。

岑曼不只是医生,也是夏扬鸿在写作论坛上认识的“朋友”,或者说,她确定岑曼把她当成朋友,也正是为此,她逐渐在分享中知道了岑曼的模样,工作的地方和班次,即使现实中她还没有和岑曼真正碰过面。

在网上,为了接近岑曼,她频繁在岑曼的作品下留言,夸奖,并解读岑曼的作品。同时,为了成为朋友而不是被认成粉丝,她不断地写作,和岑曼互换心得和经验。这并不是她夸大其词,她从初中开始就零星发表过文章,她写得确实不赖——

不想这些了。她看到了,岑曼走了出来。岑曼是高个子,墨绿色飞行夹克配了一条格子围巾,很好辨认。

成败在此一举。

夏扬鸿定了定神,往前赶了两步,很快拦住了岑曼。

岑曼愣了一下,没有马上认出她,但话里还是礼貌的:“怎么了?”

岑曼很清瘦,细眉杏眼,头发扎得干净利索。夏扬鸿忽而想,自己长大之后,如果是这样的人,就十分不赖。

“……医生。”她用怯怯的语气试探。

岑曼稍稍皱起眉毛,好像在回想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岑曼最终还是没有想起夏扬鸿来,也可能照片上夏扬鸿和现在发型不一样,差别有些明显,“挂号要往大厅里走。”

夏扬鸿没有马上回答,她在酝酿。即使刚刚她想过了很多次,可此时心里还是忐忑的。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做的事对岑曼相当冒犯。她本可以和岑曼约见,或者提前告知岑曼自己会来,但是她都没有做,为的就是让岑曼毫无准备,不问任何人的意见,在情绪的驱使之下一个人快速做出判断。她摸透了岑曼的脾气,哪怕不是朋友,岑曼也不会对一个刚刚被殴打过的高中生坐视不理。说到底,她夏扬鸿本来就是个坏种,所以对不起了——她现在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不论是装可怜还是做朋友。事成之后,她可以道歉,怎么着都行。岑曼打她骂她,她都认。她现在需要岑曼。

“医生,”夏扬鸿再次轻轻开口,“我是西陵。”

岑曼的笔名叫“医生”,夏扬鸿的笔名叫“西陵”。夏扬鸿喜欢这个名字,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她喜欢李贺,她背了所有的诗。

“救救我,求你,我没有地方可去,”夏扬鸿抿了几次嘴唇,双手抓紧自己的外套袖子,眼泪也随着这句话,恰如其分地滚落,“我会被打死的。”

——她现在流泪一点不难,她口袋里正揣着半瓶眼药水。刚刚每十分钟她就给自己滴一次,以便能随时能挤出眼泪来。

“……被谁?”岑曼恍然,但很快眉头皱得更紧,把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句,又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要帮你报警吗?”

“我爸。”夏扬鸿摇摇头低语。

岑曼震惊和担忧的神情让夏扬鸿彻底放了心。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做检查?”岑曼问她。

夏扬鸿仍然摇头。

“你别哭,来吧,到我家里说。”

果不其然,岑曼只犹豫了几秒,没有问为什么她突然出现,没有质询她的来历,就如同白衣天使一样,和她无数次的设想一样,岑曼翻了翻口袋递给她一包纸巾,又对她示意跟上来。

这不禁让夏扬鸿萌生了些愧疚,不过愧疚没持续多久,很快被紧张稀释了。

她现在必须表演得足够好,避免功亏一篑。

这是她报复继母梁锦的关键第一步。

那个破坏了她家庭,明知道她父亲夏成浩结了婚还要来掺一脚的混账女人。她恨透了,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就恨透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妈妈如何哭着请求夏成浩不要离婚:为了孩子,为了家,为了什么都好,可不可以不离婚,为什么突然要离婚?鸿鸿中考成绩这么好,哪怕等到鸿鸿高考,好不好?可夏成浩无动于衷,随后妈妈突然冲到厕所,抄起洁厕灵的瓶子就一个劲往嘴里灌。她吓坏了,尖叫着去拦,夏成浩则头也不回,摔门而出,甚至隐隐约约留下一句:

疯女人。

是她拼命把瓶子抢下来,是她哀号着打急救电话。

直到妈妈洗胃结束,夏成浩也没有再出面。

她根本不想和夏成浩一起生活,但妈妈没有固定工作,离婚时也没有争取她,于是法官把她判给了这个破爹和后妈,她只能受着。

但幸运的是,她有能力报复夏成浩。

她中考成绩斐然,她中考是深明市的状元,为此,夏成浩从一个破烂中学调动工作到了省重点丹桂高中来教书。如今,她已经给了夏成浩该有的报应:她不学习,她在答案的时候故意交空白答题卡,她顶撞老师,剃平头,甚至一度把发茬染成粉红色。每次她被学校约谈,在隔壁年级上班的夏成浩就也要一起被叫到办公室接受训话。这对她来说是非常痛快的事,她乐此不疲。夏成浩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在学校里早已经声名狼藉,她也有能力搞得更糟糕。除此之外,夏成浩本身的能力并不够出色,如果她也对学校全无价值,过两年夏成浩很可能会被踢出现在的重点中学。

简直太棒了。

起初夏成浩假惺惺和她讲道理,她半分都不想听。她每每看到夏成浩站在讲台上,或者听到有人叫他“夏老师”,她都感到无比恶心。夏成浩是个说一套做一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背叛、出轨和吃软饭占尽了,根本不配做一个老师。

夏成浩无计可施,夏成浩越发频繁地打她,她才不在乎,这不过是***狂怒,她才是赢家。她甚至学会了如何控制夏成浩:比如今天,她在期末的考卷上写满了脏话,她就知道夏成浩一定会打她。她也算准了时间,在挨打之后,正好来讨岑曼的可怜。

可是梁锦,她完全不行。

她做过无数出格的事。她曾经反锁门彻底剪毁了梁锦的婚纱,扯得满地都是碎钻和布片,完全无法修复;她把梁锦的手机扔进放了洁厕剂的马桶水箱里,搞到彻底报废;再后来事情太多,记不得了,可是无论她做再多,梁锦也仿佛视而不见。梁锦本来也很有钱,梁锦只是把她毁坏的东西再买新的,甚至正眼也不看她,这显得她又滑稽又幼稚,也让她无比挫败。她伤不了梁锦半分,只会换来夏成浩的教训。她放弃了继续这样做,这样只会浪费物品,了无意义。

但她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她现在不过是需要帮手。

更准确一点,她需要成年,且和梁锦有过节的帮手。

岑曼,就是符合她要求的完美帮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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