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镇北王萧绝的结发妻,却被他亲手按在柳如烟的换脸台上。他剜去我的脸皮时,
温柔承诺:“烟儿需要你的脸,这是你的福分。”后来王府大火,他冲进火场救出柳如烟,
却任由我在烈焰中化为焦骨。直到清理火场时,他看见我焦黑指骨间紧攥的琉璃珠。
那分明是当年山洪中,他送给救命恩人的信物。而柳如烟脸上移植的我的皮肤,
正一块块溃烂脱落。---第一刀落在眉骨时,林晚听见了自己皮肉分离的声音。
那声音细微得诡异,像最上等的丝绸被利刃猝然划破,又带着一种粘稠的湿意,钻入耳膜,
直抵脑髓。紧接着,冰冷的锐痛才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噬咬上来,
瞬间攫取了她的全部感官。身体本能地想蜷缩、想挣扎、想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但四肢和腰腹被坚韧的牛皮带死死勒在冰冷的青石台面上,勒得骨缝都在**。
嘴里塞满了粗糙发硬的布团,那股混合着汗渍和尘土的味道堵在喉咙口,
让她一阵阵窒息般的干呕,却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蜿蜒流下,滑过鬓边,最终滴落在冰冷的石台上,
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某种生命流逝的倒计时。血水模糊了视线,
只隐约勾勒出头顶上方那张俯视着她的、俊美无俦却冰冷如霜的脸——她的夫君,
大梁的镇北王,萧绝。他站在石台边,玄色的蟒袍在幽暗的地牢光影里沉凝如铁,
衬得他面色越发冷硬。那双曾让林晚无数次沉溺其中的深邃眼眸,此刻没有任何波澜,
只倒映着石台上这场血腥的“献祭”。他的一只手,骨节分明,沉稳有力,
正牢牢按在她的肩头,像钉死猎物的铁桩,阻止着她任何微乎其微的挣动。
那掌心传来的力道,冰冷、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碾压感,
彻底碾碎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可笑的妄想。“忍着些。”萧绝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
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公事,“烟儿的脸毁了,
她需要一张完好的脸。用你的,是抬举你,也是你的福分。”福分?
林晚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猛地攥紧,再狠狠撕裂开来,
痛得连眉骨上那刀剐的剧痛都短暂地麻木了。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又被口中的布团死死堵了回去,灼烧着喉咙。烟儿。柳如烟。
那个丞相府娇弱如柳、备受呵护的千金。三年前,萧绝从北境战场重伤归来,昏迷不醒,
御医束手。是她林晚,一个被遗忘在王府角落、空顶着正妃名头的乡野孤女,不顾一切,
寻遍古籍,尝尽百草,甚至冒险深入毒瘴弥漫的南疆寻回一味奇药,
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些日夜不休的守候,那些被药炉熏得红肿的眼睛,
那些因试药而痉挛呕吐的狼狈……她以为,他醒来时眼中那片刻的温柔,是对她的回应。
可柳如烟出现了。带着精心炮制的谎言,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弱,
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所有的目光和感激。柳如烟说,是她,在萧绝重伤坠马、奄奄一息之际,
将他从尸山血海中拖了出来,藏匿于山野破庙,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整整七日。萧绝信了。
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属于林晚的光,瞬间熄灭,被对柳如烟汹涌的愧疚和怜惜取代。从此,
她林晚,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便成了王府里一个碍眼的存在。
从正院搬进了最偏僻的柴房小院,成了连粗使丫头都能踩上一脚的“贱奴”。
柳如烟的一个蹙眉,一声轻咳,都足以成为萧绝迁怒于她的理由。
鞭笞、罚跪、寒冬腊月里赤足在结冰的石板上……这些磋磨,她都熬过来了。
她总还残存着一丝卑微的期望,期望他终有一天能记起那破庙里,
为他擦拭伤口、喂他汤药的人是谁。可这最后一丝期望,此刻也在这冰冷的石台上,
在她被剥落的皮肉里,彻底化为齑粉。执刀的手稳定而精准,刀锋沿着她脸颊的轮廓,
一点点切割、剥离。那是一种超越想象的酷刑,每一寸皮肤的撕裂都清晰无比地传递到大脑。
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猛烈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刺骨的寒意。牙齿深深陷入口中的布团,
几乎要将其咬穿。模糊的视线里,萧绝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他按着她肩膀的手,稳得没有丝毫颤抖,仿佛他按着的,不过是一截需要修理的木料。
他的目光,越过她血肉模糊的脸,落在几步之遥的另一张软榻上。柳如烟安静地躺在那里,
脸上覆着厚厚的药布,只露出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
充满了恐惧和依赖,痴痴地望着萧绝。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当刀锋再次割开林晚的皮肤时,
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残忍的得意。
“王爷……”柳如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虚弱地响起,“姐姐她……会不会很痛?
烟儿……烟儿心里好难受……”萧绝闻声,按在林晚肩头的手似乎微微松了一丝力道,
但那绝不是对她的怜悯。他侧过脸,对着柳如烟的方向,声音是林晚从未听过的柔和,
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烟儿莫怕,也莫要心软。这是她该赎的罪孽。若非她心存嫉妒,
暗中在你的熏香里动手脚,你的脸怎会……放心,很快就好。用了这张脸,
我的烟儿依旧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嫉妒?熏香动手脚?林晚心中涌起巨大的荒谬和悲凉。
柳如烟的脸,分明是前些日子她自己在后花园扑蝶时不慎摔入荆棘丛划伤的!那日,
林晚正在远处清扫落叶,亲眼所见!可柳如烟哭诉时,
却一口咬定是林晚故意在园中泼了***的桐油。萧绝甚至没有询问一句,
便信了柳如烟的眼泪。冰冷的刀刃再次深入皮肉,
林晚的意识在剧痛和极致的悲愤中开始沉浮。眼前猩红的景象渐渐模糊、扭曲,
耳边萧绝对柳如烟那温柔的安抚也变得越来越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血幕。
唯有那深入骨髓的痛楚,真实得令人绝望。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漩涡时,
一个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画面,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猛地撞入她的脑海——瓢泼大雨,天地混沌。山洪裹挟着泥石流,如同发狂的巨兽,
咆哮着冲垮了简陋的山神庙。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洪水瞬间灌入,
淹没脚踝、膝盖、腰身……力量大得惊人,要将她扯入地狱的深渊。混乱中,
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量同样巨大,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将她拼命往高处拉扯。水浪翻涌,碎石撞击,她呛了好几口水,视线模糊,
只感觉那只手如同铁钳,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被那股力量拖拽着,撞在残存的半截神龛上,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瞬。混沌的视线里,
她看到一张同样被泥水糊满、却难掩英挺轮廓的少年脸庞。他咬着牙,眼神像受伤的孤狼,
凶狠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亮光。他把她死死按在高出洪水的神龛残骸上,
自己半个身子却泡在汹涌的浊流里。一块巨大的、被洪水卷来的朽木狠狠撞在他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抓住她的手却纹丝不动!洪水还在上涨,
死亡的冰冷气息缠绕着他们。少年喘息着,艰难地从自己几乎被泥水浸透的贴身里衣内袋里,
摸索着什么。最终,他掏出了一颗东西,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塞进了她同样冰冷颤抖的手心。
那是一颗琉璃珠。不大,圆润,在昏暗破败的山神庙里,在肆虐的洪水映衬下,
竟奇异地折射出一点微弱却纯净的碧色光华,像绝望深渊里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
珠子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搏命挣扎的微颤。
“拿着……若……若能活……”少年的声音嘶哑破碎,被洪水的轰鸣撕扯得几乎听不清,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去京城……萧……”后面的话,
被更猛烈的浪头狠狠砸断。他猛地用力,将她往更高处推去,
自己却被一个浪头卷得向后倒去,瞬间消失在浑浊的洪水之中……那颗琉璃珠,
带着他的体温和搏命的热度,被她死死攥在手心,成了那个死亡雨夜里,
唯一的、滚烫的印记。脸颊上骤然加剧的剥离痛楚,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下,
将林晚从那个遥远而滚烫的雨夜幻境中硬生生拽回冰冷残酷的现实。石台,铁箍般的束缚,
滴落的鲜血,还有眼前萧绝那冰冷如霜的侧脸。方才那濒死之际涌入脑海的画面,如此清晰,
如此灼热,与此刻的冰冷绝望形成地狱般的落差。
抓住她、将生的希望塞给她、自己却消失于浊浪的少年……那张泥泞却掩不住英挺轮廓的脸,
那双凶狠又透着星火般光芒的眼睛……竟与眼前这个按着她、下令剥下她脸皮的镇北王萧绝,
一点点重合起来!是他?竟然是他?!那颗被他亲手塞进她掌心的琉璃珠……此刻,
正被她藏在柴房小院床榻下那个破旧的小木盒里,用一层层褪色的旧布仔细包裹着,
如同包裹着她早已被现实碾得粉碎、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的微末念想。
一股比刀割更尖锐、更沉重的痛楚,猛地攫住了林晚的心脏。它疯狂地收缩、抽搐,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喉咙里被堵住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混着血水喷在了口中肮脏的布团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黑暗,彻底降临。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晚是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醒来的。没有光,没有声音,
只有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痛。脸上被厚厚的、粗糙的布紧紧包裹着,
每一寸皮肤都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又像是被浸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炸。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包裹下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干涸得像要冒烟,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刀割般的痛楚。她费力地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球,
透过包裹布边缘极细微的缝隙,看到模糊的光影。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柴房,
而是一间更加阴暗、更加狭小的屋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陈腐的霉味。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稻草,硌得她浑身骨头都在疼。她成了一个被遗弃的、等待腐烂的物件。
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粗壮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些许的光线。
是王府里负责看管她的粗使婆子赵妈妈。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
里面盛着半碗浑浊不堪、散发着馊味的稀粥。“啧,命还挺硬,这都没死。
”赵***声音粗嘎,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她走到林晚身边,
将那陶碗重重地往地上一顿,浑浊的汤水溅了出来,落在肮脏的稻草上。“喏,吃吧!
王爷开恩,留你一条贱命,你就该偷着乐了!以后就老实待在这儿,别出去污了贵人的眼!
你那脸……”她嗤笑一声,语气刻毒,“现在可是长在侧妃娘娘脸上呢!那可是真正的金贵!
你?就配在这耗子洞里发烂发臭!”赵妈妈骂骂咧咧地走了,门被“哐当”一声摔上,
再次隔绝了外界。林晚躺在冰冷的稻草上,脸上是灭顶的剧痛,心中是死灰般的绝望。
那个如今亲手毁了她、把她推进地狱的夫君……两张面孔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撕扯、重叠,
几乎要将她逼疯。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手臂。每动一下,
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颤抖的手,摸索着,终于探入了身下稻草垫的深处。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那是她仅存的、唯一证明那个雨夜并非虚幻的东西。
她将它死死攥在手心,如同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粗糙的包裹布下,那颗圆润的琉璃珠,
带着一丝微弱的凉意,硌着她的掌心。指尖一遍遍描摹着珠子光滑的表面,那熟悉的触感,
此刻却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剜着她的心。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她闭上眼,
泪水无声地浸透了包裹在脸上的厚厚药布,带来一阵刺痒的灼痛。那滚烫的泪,
混着脸上伤口渗出的血水,咸涩地流进嘴角。
不知又熬过了多少个日夜颠倒、疼痛煎熬的日子。脸上的伤口似乎开始结痂,
但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痒意却丝毫未减,日夜折磨着她的神经。狭小的屋子如同囚笼,
只有赵妈妈每日一次粗暴地送些猪食般的残羹冷炙,带来外面一丝微弱的、令人窒息的消息。
“……侧妃娘娘的脸,恢复得可好了!王爷天天陪着,听说那脸皮长得天衣无缝,
比原先还要娇嫩几分呢!”“王爷下令了,府里谁敢提那个‘晦气’的名字,
直接拔了舌头扔出去!你?老实点!别想着出去!”“啧啧,
真是同脸不同命啊……一个在天上,一个在烂泥里……”这些话语,如同淬了毒的针,
一次次扎进林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每一次听到关于柳如烟那张脸如何“娇嫩”、“美丽”,
都像是在提醒她,她最珍贵的一部分,正被那个窃取了她一切的女人得意地炫耀着。恨意,
如同藤蔓,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攥着那颗琉璃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它硌在掌心,冰冷坚硬,像一颗凝固的泪,
也像一颗复仇的火种。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厉害,厚厚的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赵妈妈送来的稀粥比往日更稀薄,几乎能照见人影。她放下碗,
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反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诡秘,压低声音道:“喂,贱骨头,
听说了没?王爷要带着侧妃娘娘去京郊的温泉别院小住了!啧啧,那可是个好地方,
听说温泉养人,娘娘那张脸啊,养上几天,怕是更要美得不像话喽!
”她浑浊的眼睛扫过林晚脸上厚厚的药布,恶意地笑着,“你就好好待在这儿,
闻闻这耗子洞的味儿吧!”说完,她扭着粗壮的腰身走了,破门再次合拢。
温泉别院……柳如烟……那张属于她的脸……林晚躺在冰冷的稻草上,听着外面风声渐起,
吹得破旧的窗棂呜呜作响,如同鬼哭。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蕈,带着冰冷的决绝,
悄然爬满了她的意识。那张脸,既然是从她这里夺走的,那她也要亲手……将它毁掉!
在她自己彻底腐烂之前!接下来的几天,林晚表现得异常“顺从”。赵妈妈送来的食物,
无论多么难以下咽,她都强迫自己吃下去。她要活下去,至少要活到那一刻。
她开始默默积蓄着一点点可怜的力气,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等待最后一搏的困兽。
她偷偷留意着赵妈妈进出时门锁的动静,那只是一把简陋的老式铜锁,锁栓磨损严重。
机会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降临。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屋顶和墙壁,
发出巨大的轰鸣,掩盖了世间一切细微的声响。看守的赵妈妈大约是觉得这种鬼天气,
连鬼都不会出来,加上喝了点劣质的烧酒,早已在隔壁的小屋里鼾声如雷。
林晚蜷缩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风雨声是最好的掩护。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
拖着虚弱疼痛的身体,挪到门边。门板因为潮湿而有些变形,门缝比平时更大一些。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尖冰凉,摸索着那道狭窄的缝隙。赵妈妈每次锁门都很随意,
那老旧的锁栓有时并未完全卡死。一下,两下……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拨弄着。
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脸上的伤口,痛得她冷汗直冒,牙齿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放弃时,只听“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锁栓松动了!巨大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冰冷的狂风夹杂着雨点瞬间灌入,
如同冰刀刮在脸上包裹的布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湿意。她像一条滑溜的影子,
无声无息地挤出了那道窄缝,瞬间融入外面狂暴的雨夜之中。
风雨立刻将她单薄破烂的囚衣彻底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刺骨的寒冷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药布被雨水浸透,紧紧黏在伤口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刺痛。但她顾不上了。自由的气息,
哪怕混杂着冰冷的雨水和泥土的腥味,也让她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般贪婪地呼***。
她辨不清方向,王府的路径早已陌生。她只知道,要远离那个囚笼,要找到柳如烟!
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对王府大致格局的本能感知,她在风雨中跌跌撞撞地摸索着。
闪电不时撕裂漆黑的夜幕,短暂地照亮前方狰狞的飞檐斗拱和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也映出她佝偻踉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带走微弱的体温,
也冲刷着她脸上包裹布边缘渗出的淡红色血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每一次跌倒都耗尽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不知摔倒了多少次,也不知爬行了多久,
就在她感觉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身体快要被这无边的风雨彻底冻僵时,前方,
片迥异于其他院落低矮房舍的、灯火通明、檐角高耸的华美建筑群在闪电的光芒中显现出来。
那是王府的主院,萧绝和柳如烟居住的“锦瑟居”!雕梁画栋,
即使在风雨中也透着一股奢靡的暖意。正房的窗户上,清晰地映着两个靠得极近的身影。
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细柔弱。温暖的烛光勾勒出他们亲昵依偎的轮廓,
如同世间最和谐美好的画卷。隐约的、模糊的娇笑声和男子低沉的说话声,穿透风雨的阻隔,
断断续续地飘入林晚的耳中。那笑声,那身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心上。
她蜷缩在锦瑟居外一丛被风雨打得东倒西歪的芭蕉树下,浑身湿透,冷得牙齿咯咯作响,
脸上包裹的布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黏腻地贴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痛楚。
她死死盯着那扇温暖的窗户,看着那两个依偎的身影,眼中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是这里!柳如烟!那张脸!可是,如何进去?如何靠近?门口有侍卫,院中有巡逻。
她这样闯进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冰冷的绝望再次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就在这时,
她的目光扫过锦瑟居西侧一处稍矮些的厢房。那是……小厨房?
为了主子们夜里随时能喝上热汤羹,小厨房的灶火是彻夜不熄的!一个念头,
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骤然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她如同幽灵般,借着风雨和夜色的掩护,
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小厨房的后窗。窗户虚掩着一条缝,
里面透出暖黄的灶火光晕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里面只有一个守夜的小丫头,
正靠着灶台打盹。林晚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
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虚掩的窗。寒风裹着雨点瞬间灌入,惊醒了打盹的小丫头。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揉着眼睛朝后窗走来。林晚猛地从阴影中扑出,
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浓烈的血腥药味,一把捂住了小丫头的嘴!
小丫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拼命挣扎。
但林晚此刻爆发出的是生命最后的力量,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竟让她一时间无法挣脱。
混乱中,林晚的另一只手胡乱地抓到了灶台边一把用来拨火的小铁钳!她毫不犹豫,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小丫头的后颈上!小丫头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
剧烈的动作撕扯着脸上的伤口,林晚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她靠在冰冷的灶壁上,
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灶膛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脸上肮脏、被血水浸透的包裹布,
也映照着她眼中那两点疯狂跳动的、比火焰更炽烈的仇恨。她踉跄着扑到堆放柴火的角落,
抱起一大捆干燥的引火柴,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灶膛!火焰“轰”地一下窜起老高,
贪婪地***着干燥的木柴,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热量和浓烟。不够!还不够快!
她看到旁边架子上放着几大罐烹调用油!几乎是凭着本能,她扑过去,抱起一罐最重的,
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砸在灶膛边缘!陶罐碎裂,粘稠的油脂如同金色的瀑布,
瞬间泼洒在燃烧的柴火和灶膛壁上!不再是温顺的灶火,
而是瞬间化为一条狂怒的金红色巨蟒,
凶猛地沿着泼洒的油脂和干燥的柴堆向上、向四周疯狂蔓延!浓烟滚滚,
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厨房!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几乎将林晚掀翻。她脸上包裹的布被热浪炙烤着,黏在伤口上,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痛。
但她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看着那失控的火蛇贪婪地吞噬着木质房梁、窗棂、垂挂的布幔……成功了!
火势蔓延得比想象的更快!火舌如同贪婪的恶魔,瞬间***上木质结构的屋顶和墙壁,
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走水了——!
锦瑟居小厨房走水了——!!!”凄厉的呼喊声如同利刃划破雨夜的沉寂,
瞬间引爆了整个王府的死寂。锣声、梆子声、杂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尖叫哭喊声,
如同滚沸的开水,在瞬间炸开!“快!快救火!王爷和侧妃娘娘还在里面!”“水!快打水!
”“保护王爷!保护娘娘!”“那边!火势太大了,快拦住!
”整个锦瑟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漩涡。侍卫们像没头的苍蝇般乱撞,
仆妇们尖叫着四处奔逃,一桶桶水泼向火海,却如同杯水车薪,瞬间被蒸腾成白色的水汽,
发出滋滋的声响,反而助长了浓烟的势头。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瓢泼大雨竟丝毫无法压制这由油脂引燃的冲天烈焰。
金红色的火舌疯狂地***着一切可燃之物,贪婪地吞噬着雕梁画栋,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妖魔,翻滚着、咆哮着,遮蔽了大半个夜空,
呛人的焦糊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林晚蜷缩在离起火点不远的一处假山石洞的阴影里。
这里是锦瑟居花园的一角,相对偏僻,但也能清晰地看到那栋被烈焰包裹的主屋。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包裹布的药味、血腥味和浓烈的烟味混杂在一起,让她阵阵作呕。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烧红的炭火,灼痛着喉咙和肺部。
她死死盯着那扇熟悉的、属于主屋卧房的雕花木窗。火!烧起来!烧得更旺些!
把一切都烧光!烧掉那张虚伪的脸!烧掉这虚假的温情!烧掉这吃人的牢笼!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眼中跳跃着比那冲天烈焰更加疯狂的光芒。身体的疼痛、冰冷、虚弱,
仿佛都被这复仇的火焰暂时驱散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就在这时,
主屋的门被猛地撞开!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
毫不犹豫地冲入了浓烟与火焰交织的死亡之门!是萧绝!即使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中,
林晚也一眼认出了他。他的动作迅捷得惊人,没有丝毫犹豫,目标明确——直扑内室!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他冲进去了!为了柳如烟!
在这样的大火里,他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了!为了那个顶着她脸皮的骗子!
一股混杂着剧痛、愤怒和绝望的洪流瞬间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嘴唇,
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攥紧了藏在湿透衣袖下的那颗琉璃珠,
冰冷的珠子硌得掌心生疼,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撕裂般的痛楚。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林晚死死盯着那扇吞噬了萧绝身影的门洞,
浓烟和烈火不断从中喷涌而出。她能想象里面的景象——灼热的空气足以烫伤肺腑,
倒塌的燃烧物,致命的毒烟……他还能出来吗?为了柳如烟,他连命都不要了吗?
就在她的心快要被这绝望的等待碾碎时,那道玄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浓烟火光的门洞处!
他出来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纤细的人影!那人身上裹着一床厚厚的、华贵的锦被,
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和半张……完好无损、只是沾了些许烟灰的侧脸——柳如烟!或者说,
是她林晚的那张脸!萧绝抱着柳如烟,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地冲出了火海。
他身上的蟒袍已被燎烧得残破不堪,脸上、手上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
额角似乎被什么划破了,一道血痕蜿蜒而下,但他浑然不顾。他的全部注意力,
都集中在怀中那个被锦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身上。他低头看着柳如烟露出的那半张脸,
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烟儿!烟儿别怕!没事了!
我们出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让林晚心胆俱裂的温柔和坚定。
王府的侍卫和仆役们如同潮水般涌了上去,惊惶失措地接过柳如烟,
七手八脚地为她遮挡风雨,递上干净的布巾擦拭。“王爷!王爷您受伤了!”“快!太医!
快传太医!”“侧妃娘娘!娘娘您怎么样?”“谢天谢地!王爷把娘娘救出来了!
”一片混乱的关切和庆幸声中,萧绝被众人簇拥着,
小心翼翼地将柳如烟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软轿上。他抬手抹去额角的血迹,
目光急切地扫过柳如烟的脸,确认她的安然无恙后,才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向假山这边,向林晚藏身的这个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