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边境,宿州城,守备府,初雪未霁,天色混沌。
宿州守备章渊躬身汇报军情,坐在上首的却是一妙龄少女,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公主殿下。”章渊声音嘶哑,语气沉重。
“宿州城外重兵压境,已被围困两月有余,我等负隅顽抗,孤立无援,现已弹尽粮绝。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援兵到来。”
“事到如今,这援兵怕不会来了!”
颂宁的灵眸黯淡下来,鸦羽在脸上落***影,衬得秀丽的脸越发苍白。
章渊闻言一惊,不禁有些疑惑。
“殿下何出此言,宿州乃是边关重城,上京怎会不派兵驰援?难道眼睁睁看着漠北铁骑长驱直入?”
“如有人阳奉阴违,不遵军令呢?”
颂宁垂眸,眸光清冷,脸色晦暗。
朝堂之上,无亲情可言。为了铲除自己,他已无所不用其极,说起来是自己连累了这宿州上下。
她似凝思许久,轻吐一口气,好似如释重负。
“章大人,我们开城受降吧!”
章渊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殿下,不可。老夫镇守边关数十年,还没有投降一说。古来张巡守睢阳,被叛军围困,切断粮道,带着所剩无几的守军,亦能坚守睢阳十月有余。殿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不能投降。”
颂宁闻言眸色冷冽起来,凝着章渊淡淡道:
“章大人想学张巡死守睢阳,那是也要效仿他杀爱妾以饷义士么?”
她声音不大,却难掩周身雍贵凌厉之气。
“张巡死守睢阳,守军食尽城中妇人老弱,三万百姓成军粮,章大人也要宿州城重演此惨剧么?”
章渊闻言骤然惊恐起来。“臣不敢!”
颂宁豁然站起,秀眉紧簇,负手立于堂中,端的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
“众人都称张巡忠烈,我却最看不上他。即便他想做千古忠烈,展忠臣风骨,也不该让这全城老弱遭受无妄之灾!”
章渊听得冷汗涔涔,躬身作揖。“殿下,臣并无此意。”
此时,那姝丽的脸上,缓和了几分沉肃,目光沉静,***轻启。
“章大人,我陆颂宁不稀罕名垂千古,亦不在乎死后虚名。我只知道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全城人都死光了,守着这死城又有何意义?”
“可是殿下,漠北铁骑一旦入城,势必会大肆屠城,城中百姓依旧难逃一劫。”章渊语气沉重。
“那自然要送他们一份难以抗拒的厚礼。”
颂宁眉目微凝,稍稍思索,走到书案边,提笔挥毫。
“漠北特勤阿史那聿亲启:吾大晋乐安公主陆颂宁……”
章渊凑近看清纸上的字,吓得砰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微臣万死难逃其咎。你让臣有何颜面去见皇上?”
“章大人,这已是最好的方法。”
“公主殿下,漠北人言而无信,他们也不会遵守诺言的。”
“其他人我自是不信的。”
颂宁目光落在那名字上,喃喃自语道:
“但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