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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宋枭,清玄派的弟子...不,准确的说,是被赶出来的杂役

晨露还没来得及在窗棂上凝成珠,宋枭就陷在一片混沌的暖里

不是练剑后泡过药浴的那种筋骨舒展,倒像是被裹在晒透了的云锦里,带着阳光晒过的慵懒暖意,连呼吸都变得绵缓

鼻尖萦绕的香气尤其真切,不是丹房里常年飘着的苦艾与当归混在一起的沉郁,也不是后山松涛卷来的清冽草木气,偏偏是师姐姜芫身上独有的那种——晒干的白梅瓣混着新捣的皂角香

清清爽爽,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甜意,像她偶尔笑起来时,眼尾那点浅浅的弧度

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黏了晨露的蝶翅,怎么也掀不开。意识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絮,浑浑噩噩间,有什么温凉的东西轻轻落下来

是唇

先触到的是上唇那点薄皮,带着清晨露水似的微凉,随即又碾下来一点,软得像刚剥壳的荔枝肉,轻轻贴着

宋枭浑身的血仿佛在这一刻凝住了,又在下一瞬猛地炸开,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里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点柔软的弧度,甚至能闻到更浓些的白梅香,像是师姐刚从后院那株老梅树下走过,衣袂上沾了满袖的花魂

是师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睫毛就颤了颤,想看清近在咫尺的眉眼

该是像往常一样,眉峰清浅,眼尾微微上挑,只是此刻或许会染上点不同的神色?是羞怯,还是……

他想抬手,指尖却僵在被角,像被施了定身咒。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忘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

咚、咚、咚

震得他耳膜嗡嗡响,几乎要盖过那若有似无的、属于姜芫的轻浅呼吸声

那触感又停留了片刻,轻得像花瓣落进水里,却又重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唇上发麻。然后,那点温软缓缓退开,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痒意,像羽毛扫过心尖

“师姐……”他下意识地想唤出声,喉咙里却只滚出一点气音

就是这一声轻唤,让他猛地睁开了眼

窗外天刚蒙蒙亮,青灰色的天光透过糊着云母纸的窗渗进来,在床顶的木棱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演武场传来的、早起弟子练剑的“霍霍”声,隔着几重院落,听着有些模糊

帐子是空的,床榻边的鞋履摆得整整齐齐,桌上的青瓷盏里,昨夜剩下的茶还泛着点冷光

什么都没有

宋枭猛地坐起身,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濡湿了。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唇,指尖一片冰凉,刚才那点温软的触感、那缕白梅香,仿佛只是指尖划过烛火时的错觉

可心脏还在疯狂地跳,跳得他喉头发紧,连耳根都烫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方才在梦里,他好像是想抬手,去碰师姐垂在颊边的碎发?

帐外传来师兄弟们走动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低笑。宋枭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阵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又羞又慌的热意

是梦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闭上眼,那点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却像生了根似的,烙在了唇上,也烙在了心

帐子外的脚步声忽然停在门口,伴随着一声粗嘎的笑,像磨钝的斧头劈在木头上:

“宋枭!死没死?赶紧滚出来!”

宋枭浑身一僵,刚压下去的热意瞬间被一股冷意浇透,是周长贵

他掀帐子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还残留着梦里那点虚幻的温软,此刻却被这声呵斥刺得发凉。窗外的天光已经亮了些,照见帐角磨得起毛的布边——这是他做杂役弟子的第三年,粗布衣衫,硬板床,再不是当年跟着云岫真人时,穿得干干净净、能在藏经阁里安安稳稳抄一整天剑谱的日子了

“磨蹭什么?耳朵聋了?”

周长贵的声音又拔高了些,带着惯有的恶意

“今天清玄派开山门收弟子,管事让你去山脚下抬水劈柴,伺候好那些新来的娃娃——别给咱们九灵山丢人现眼,听见没有?”

宋枭攥紧了拳,指节泛白,清玄派收弟子

三年前,他本就是清玄派的弟子,连长老们都赞他有仙根。可就因为周长贵嫉妒,偷偷在他的丹炉里换了药材,害得那次宗门大典上他当众走火入魔,被云岫真人亲手逐到了这做杂役

落英坞说是清玄派的分支,其实就是个养杂役、种药田的地方,连像样的功法都学不到

周长贵却凭着那点龌龊心思,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了内门弟子,时不时就跑来落英坞,变着法地磋磨他

“听见了就赶紧出来!”周长贵见他没应声,伸手就去掀帐子

“难不成还在做什么白日梦?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了?”

帐子被猛地扯开,晨光刺得宋枭眯了眯眼。周长贵穿着半旧的内门弟子服,腰间挂着入门时领的木牌,一脸得意地睨着他,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

“周师兄。”宋枭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不知是刚醒的缘故,还是压着什么情绪

他起身时动作快了些,不小心带倒了床边的木盆,里面的冷水泼出来,溅湿了周长贵的鞋

“你找死!”

周长贵立刻炸了,抬脚就往宋晓腿上踹

“一个杂役也敢弄脏我的鞋?信不信我让你今天连饭都吃不上!”

宋枭早有防备,侧身躲开,膝盖还是被扫到一下,钝痛顺着骨头往上爬

他没敢还手,只是垂着眼:“对不起周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心里不服气!”

周长贵往前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恶意的笑

“怎么?听见清玄派收弟子,又想起自己当年的风光了?告诉你,就算今天来一百个新弟子,你也永远是个劈柴挑水的料——谁让你当年那么碍眼呢?”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戳在宋晓最痛的地方。他猛地抬头,眼里的隐忍几乎要炸开

周长贵被他看得有点发怵,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看什么看?赶紧收拾好去山脚下!要是误了时辰,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得意地掸了掸被溅湿的鞋边,转身扬长而去,临走前还故意撞了一下宋枭的肩膀

宋枭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望着周长贵的背影,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火,烧得他喉咙发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这双手本该握着剑,而不是日复一日地握着柴刀和水桶

远处传来开山门的钟声,悠远而庄重,一声声敲在宋枭心上

清玄派收弟子了

而他,只能去山脚下做那个抬水劈柴的杂役

还有师姐……

他猛地想起梦里那点温软的触感,脸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悄然升起,只是这一次,还混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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