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攥着林小满给的手绘地图找到那条巷子时,
初夏的蝉鸣正顺着斑驳的墙缝往耳朵里钻。青灰色的砖墙爬满了绿苔,
墙根处堆着破陶罐和烂菜叶,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是潮湿的霉味、劣质煤烟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婴儿的奶腥味。
以真实故事改编,作者本人亲身经历,虐文来啦巷口的老槐树下,林小满正背靠着树干站着。
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领口磨出了毛边,裤脚挽着一截,露出细瘦的脚踝。看见我,
她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没等我说话就攥住我的手腕往巷子里拉。她的手指冰凉,
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走快点,我妈今天没上班,别让她看见你太早。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巷子里栖息的什么东西。我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
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偶尔能踢到滚落的碎石子。越往里走,房屋越显破旧,
矮墙之间的缝隙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两人并肩通过。“就是这儿了。
”林小满在一扇掉漆的木门前停下,门楣上挂着的红灯笼早就褪成了粉白色,边角耷拉着,
像只垂头丧气的鸟。她松开我的手,伸手轻轻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
没关严的门缝里立刻传出摔东西的动静——“哐当”一声,像是瓷碗砸在地上碎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拉住林小满的胳膊。她却冲我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点勉强的笑,
“没事,常这样。”说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更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
混杂着烟味和厨房飘来的油烟味,呛得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客厅不大,水泥地面坑坑洼洼,
靠墙摆着一套褪色的人造革沙发,沙发上歪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
嘴里叼着烟,正翘着二郎腿盯着面前的老旧电视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画面闪得人眼睛疼。
他脚边的地板上扔满了烟蒂,还有几个空啤酒瓶倒在地上,滚出细碎的声响。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一个尖利的女声从厨房传来,紧接着,
一个穿着灰布围裙的女人端着锅铲走了出来。她头发随意挽在脑后,
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怒意。看见我,她只是扫了一眼,
眼神像淬了冰,然后立刻把火都撒在林小满身上,“让你在家看弟弟,你跑哪野去了?
弟弟哭了快半小时,你听见没有?”里屋果然传来婴儿的哭闹声,尖锐又急促,
像小刀子一样割在人耳朵上。林小满的脸瞬间白了,没敢辩解一句,
立刻挣开我的手往卧室跑,“我马上就去哄,马上!”我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女人瞥了我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厨房,锅里的油“滋滋”作响,伴随着她低声的咒骂。
我打量着这个狭小的空间,茶几上摆着半碗没吃完的泡面,汤已经凉透了,
旁边散落着几片尿不湿,还有一个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塑料玩具。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奖状,
都是林小满的名字,“三好学生”“数学竞赛一等奖”,边角卷了毛,
被油烟熏得看不清字迹,却被细心地用透明胶带粘在墙上,在杂乱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过多久,林小满抱着一个裹着花被子的婴儿走了出来。小家伙大概只有一岁多,
闭着眼睛哭得满脸通红,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林小满熟练地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她的肩膀因为婴儿的重量微微倾斜,脚步却很稳,
一看就是练了无数次。“你朋友?”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眼睛没离开电视。
“嗯,我同学,来问我作业。”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男人“哦”了一声,
没再说话,抬手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我站了没十分钟,
林小满的妈妈就从厨房出来,叉着腰冲林小满喊:“杵在那干嘛?过来把碗洗了!还有,
弟弟的衣服泡在盆里半天了,赶紧搓了!”“可是我同学还在……”林小满小声辩解了一句。
“同学怎么了?同学来了就不用干活了?”女人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拔高,
“家里这么多事等着做,你以为你是大**?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林小满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看向我,眼里满是歉意,“对不起啊,要不你先回去吧,
作业的事我明天去学校跟你说。”我看着她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婴儿,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
点了点头,“那你别太累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她抱着婴儿送我到巷口,
初夏的风带着燥热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她眼底的疲惫。“下周一是我生日,
”她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一个秘密,“你能来吗?就我们俩,
在学校的楼顶,放学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两颗星星,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那样鲜活的光。我用力点头,“当然能,我给你带礼物。
”她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雨后初晴的月牙。“不用带礼物,”她轻轻说,
“你能来就行。”那天之后,我开始攒零花钱。我想给林小满买个像样的生日礼物,
最好是她能用得上的。路过文具店时,我看见橱窗里摆着一个粉色的笔记本,
封面上印着可爱的小熊,里面的纸页带着淡淡的香味。我想,林小满那么喜欢写东西,
她肯定会喜欢这个。于是,我每天少吃一块课间餐,攒了两周,终于在她生日前凑够了钱,
把笔记本买了下来。我还买了个小小的奶油蛋糕,是蛋糕店最便宜的那种,只有巴掌大,
上面插着一根蜡烛。她生日那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林小满就拉着我往楼顶跑。
教学楼的楼顶没有门,只用一道生锈的铁栏杆围着,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碎砖头和枯叶。
风很大,吹得我们的校服裙摆猎猎作响,远处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
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你看,好看吗?”林小满趴在栏杆上,指着远处的晚霞,
眼睛里的光比晚霞还要亮。“好看。”我点点头,把手里的蛋糕和笔记本递过去,
“生日快乐,小满。”她愣住了,接过蛋糕和笔记本,手指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
眼眶慢慢红了。“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她声音有些哽咽。“这是生日礼物啊。
”我笑着说,“快把蜡烛点上许愿。”她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蜡烛。
小小的火苗在风里摇曳,映得她的脸格外柔和。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声地许着愿。
我看着她,心里悄悄想,希望她的愿望能实现,希望她以后能开心一点。许愿结束后,
她吹灭蜡烛,把蛋糕分成两块,用小叉子叉了一块递给我,“尝尝,甜吗?”我咬了一口,
奶油有点腻,但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跟着暖起来。
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是最廉价的水果硬糖,糖纸皱巴巴的。她剥了一颗塞进我嘴里,
自己含着另一颗,含糊不清地说:“我妈今天给了我五块钱,说让我自己买吃的。
”她语气轻快,像在说什么了不起的好事,“其实是她要跟王叔叔出去吃饭,
让我在家带弟弟。”我嘴里的糖甜得发苦。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她伸手拢了拢,
忽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你说,
为什么我妈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过生日?为什么她从来没给我买过一块蛋糕?
”风把她的话吹得很散,我却听得清清楚楚。我的鼻子一酸,转身回抱她,
才发现她瘦得硌手,后背的骨头抵着我的胳膊,像一截脆弱的枯枝,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
“没关系,”我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以后我每年都陪你过生日,都给你买蛋糕。
”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肩膀微微颤抖。夕阳慢慢落下去了,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变得凉了些。我们就那样抱着,直到楼下传来晚自习的预备**,
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从那以后,我和林小满的约定常常会被打破。
我们约好周末去图书馆写作业,周五晚上她还会跟我确认时间,可到了周六早上,
我总会收到她的消息:“对不起,我妈让我去买菜,今天去不了了。”有时候我打电话给她,
接电话的总是她妈妈,语气永远带着不耐烦:“林小满忙着呢,要带弟弟要做家务,
别总找她耽误事!”有一次,她胳膊上带着一块明显的淤青,青紫色的痕迹从袖口露出来,
看着触目惊心。我拉着她的胳膊追问,她却慌忙把袖子往下扯,含糊地说:“没什么,
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我不相信。“真的没事,
”她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低了下去,“你别问了。”我看着她躲闪的眼神,
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一周后的一个下午,
我放学路过她家那条巷子,远远地看见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正推搡着林小满。
男人的脸上满是怒意,嘴里骂骂咧咧:“你怎么看的孩子?让你看好弟弟,你非要跑出去,
弟弟磕到了头你负责得起吗?”林小满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咬着嘴唇,
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却不敢反驳一句。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冲过去想推开那个男人,
却被林小满死死拉住。“别,”她脸色惨白,用力摇头,“你别管,会更糟的。
”男人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不屑的神色,“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赶紧滚,
别多管闲事!”说完,他转身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林小满松开我的手,低着头,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谢谢你,”她声音很轻,“但以后别这样了,他会打我的。
”我看着她,心里又疼又气,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凭什么打你?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她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是我没看好弟弟。
”那天我们没回学校,而是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傍晚的风很凉,吹得人心里发慌。
林小满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从膝盖缝里传出来,
像受伤的小动物在呜咽。我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哭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有时候特别羡慕你,”她轻声说,“羡慕你有爸爸妈妈疼,羡慕他们会给你做早饭,
会问你冷不冷,会记得你的生日。”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努力挤出一个笑,“但还好有你,
对吧?有你陪着我,我就不那么难过了。”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手总是很凉,
像揣在口袋里也暖不热的石头,即使在这样的初夏,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六年级的暑假,
林小满几乎没怎么出过门。我去找过她几次,要么是她妈妈说她在忙,
要么就是她偷偷从窗户里递纸条给我,说“今天要洗很多衣服,下次再聊”。
纸条上的字迹很小,笔画却很工整,末尾总会画一个小小的笑脸,像是在告诉我她没事。
开学后,我们升了初一,学业变得繁重起来。林小满的成绩一直很好,尤其是数学,
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列。班主任很喜欢她,常常在班里表扬她,
说她是“逆境中成长的榜样”。可每次听到这些话,林小满的头都会垂得更低,
脸上没有丝毫喜悦。有一次晚自习,我看见她在草稿纸上写东西,不是数学题,
也不是英语单词,而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我凑过去看,她立刻把草稿纸捂住,
脸红得像苹果。“没什么,就是随便写写。”她小声说。“是写日记吗?”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不敢用本子写,怕被我妈发现。”她声音很轻,
“写下来心里会舒服一点。”我看着她,忽然想起那个粉色的笔记本。“我给你的那个本子,
你没用吗?”“用了,”她眼睛亮了亮,“我把它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了,写了好多话。
等以后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我就给你看。”“好,”我笑着说,
“我们一定能考上同一所高中。”她用力点头,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光。那时候的我们,
都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挣脱眼前的困境,就能一起走向更好的未来。
我们一起在课桌上刻下目标高中的名字,一起在晚自习后借着路灯的光背单词,
一起憧憬着高中生活的美好。可现实总是比想象中残酷。初一上学期的冬天,天气格外冷。
第一场雪落下的那天,林小满没来上学。我以为她是生病了,放学后特意绕路去她家看她。
巷子里的积雪没人清扫,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家的门还是那扇掉漆的木门,
却挂着一把新锁,锁芯上落着薄薄的一层雪。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敲了敲邻居家的门。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打开门,看见我,叹了口气,“你是来找林小满的吧?别找了,
她家搬走了。”“搬走了?”我愣住了,“什么时候搬走的?去哪里了?”“就昨天,
”老奶奶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她妈妈带着那个男人和小儿子走的,没带林小满,
把她留给了前一任丈夫。听说那个男人在城郊收废品,把林小满接走了。”“城郊?
”我心里一紧,“您知道具体在哪里吗?”老奶奶想了想,说:“好像是在废品站那边,
具体哪个我也不清楚,你去那边问问吧。”谢过老奶奶后,我立刻往城郊跑。雪越下越大,
落在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就融化了,冰冷的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城郊的路很难走,
到处都是泥泞和积雪,我摔了好几跤,裤子上沾满了泥污,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林小满,确认她没事。我在城郊的废品站附近转了整整两天。
那些废品站大多是用铁皮搭成的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废旧纸箱、塑料瓶和金属废料,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异味。我挨家挨户地问,
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废品站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小满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袄,
棉袄是黑色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她蹲在地上,正费力地整理着一摞废旧纸箱,
手指冻得通红,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着白。她的头发很长,没来得及梳,乱糟糟地披在肩上,
上面沾了几片碎纸屑。“小满!”我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她猛地抬起头,
看见我,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涌满了泪水。她丢下手里的纸箱,
站起身朝我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眼泪砸在我的脖子里,冰凉刺骨。“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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