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闹钟响第五遍的时候我才爬起来。
小野已经自己穿好衣服,正踮脚够厨房的麦片盒。
我冲过去接住,看见他手指冻得通红。
“妈妈帮你热牛奶。”
“我自己会。”五岁的小孩,说话像个小大人。
我愣了下。
想起昨天顾承舟护着那女孩的样子。
他以前也这样对我,说“阿雾,这个你不会,我来”。
现在我什么都会了。
通马桶,修电灯,单手抱孩子另一只手炒菜。
时间把人泡在苦水里,泡久了,骨头就硬了。
送完小野去幼儿园,我挤地铁去公司。
早高峰的人潮里,我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顾承舟第一次开车送我上学。
他替我系安全带,手指擦过我锁骨,说“小姑娘该睡懒觉的年纪,起这么早干什么”。
现在我只能睡五个小时。
因为多睡一小时,就少赚五十块钱。
公司楼下有家新开的咖啡店。
我习惯性绕开,一杯美式二十八,够小野吃两天幼儿园午餐。
但今天玻璃窗前站着个人,西装笔挺,在等咖啡。
顾承舟转头看见我,眼神像早就等着似的。
“阿雾。”他走过来,手里两杯咖啡,自然地把其中一杯递给我,“拿铁,双份糖,你以前的口味。”
我没接。
时间真有意思。
六年,足够让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的忌口,却还记得她十八岁时嗜甜如命。
“我戒糖了。”我说,“顾先生,借过。”
他手停在半空,但很快收回,笑容没变:“赶着上班?我送你。”
“我公司就在楼上。”
“我知道。”他说,“你们公司最近在谈的项目,投资方是我。”
我后背一凉。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镜面照出我的样子,平价西装外套,袖口有点起球。
他站在我身后,领带针是某个奢侈品牌的季节限定。
“昨晚的事,我让助理处理了。”
“你的车维修费我出,另外……”
“按平台流程走就行。”我打断他,“该赔多少赔多少,不用多。”
电梯在十七楼停下。
市场部的同事等在门口,看见顾承舟,立刻堆起笑:“顾总!您怎么亲自上来了?王总在会议室等您……”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
整个上午的会议,我坐在长桌最末端。
顾承舟是主角,他讲话时习惯性用指尖点桌面,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
以前的时候我就是坐在他书房地毯上,仰头看他这样点着桌面说:“阿雾,你该考研,不该急着工作。”
现在我二十八岁,坐在他投资的项目会议里,依旧看他这样点着桌面。
中午在茶水间热便当,听见两个实习生小声议论:
“新来的投资方好帅啊……”
“听说还是单身?”
“不可能吧,这种条件……”
“真单身,我们总监亲口说的。”
我低头扒拉冷掉的米饭。
顾承舟永远单身,永远在恋爱,永远不结婚。
下午王总把我叫进办公室:“小林啊,顾总那边需要个人对接项目细节,我看你挺细心,就你吧。”
“王总,我手里还有三个项目……”
“推掉。”王总笑,“顾总可是大客户,伺候好了,年底奖金少不了你的。”
“伺候”这个词可真难听。
下班前,顾承舟的微信好友申请弹出来。
头像是他站在某雪山脚下,笑容意气风发。
我点了拒绝。
五分钟后,陌生号码打进来。
“阿雾。”他的声音透过电流,有点失真,“公事,通过一下。”
“有什么事现在说。”
“项目资料发你微信了。”
“可以发邮箱。”
“阿雾。”他叹了口气,那种年长者对闹脾气小孩的无奈语气,“别闹,嗯?”
我突然觉得很累。
挂了电话,我通过申请。
他秒发来一个压缩包,然后是第二条:“晚上有空吗?聊聊项目。”
“没空。”
“要加班?”
“跑滴滴。”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
最后只发来一句:“注意安全。”
晚上七点,我换上运动鞋,把高跟鞋塞进背包。
在地下车库找到我的二手车时,看见旁边停着辆黑色轿车。
车窗降下来,顾承舟坐在驾驶座,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我送你。”他说。
“我有车。”
“就你这辆?”他皱眉,“阿雾,别拿安全开玩笑。”
我忽然笑了:“顾承舟,你以前教我开车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他看着我。
“你说‘阿雾,别怕,我在副驾看着你’。后来我学会了,你就放手了。现在我自己开了六年车,零事故。所以?”
我开车从他车前绕过去。
不用你看着了。
小说《或许这次,我们能试着并肩》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