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舟开始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第一次是“路过”,给小野带了盒进口巧克力。
第二次是“刚好在附近谈项目”,带了套乐高。
第三次,他蹲下来问小野:“想不想去看熊猫?”
小野眼睛亮了,但转头看我。
我说:“周末妈妈带你去。”
顾承舟站起来,看着我:“我订了票,周六上午,VIP通道不用排队。”
“我说了,我带他去。”
“阿雾。”他声音软下来,“就当让我补偿一次。”
六年前他说要带我去迪士尼,我期待了一个月,最后他临时要见客户,我在酒店等到半夜。
他说“下次一定”,后来那个“下次”再也没来。
现在他有空了。
“不用。”我牵着小野转身,“我们坐地铁去,一样看。”
周六早上,我带小野坐地铁去动物园。
人很多,我抱着他挤在人群里,汗水把衬衫后背浸湿一片。小野趴在我肩上小声说:“妈妈,那个叔叔……”
我回头。
顾承舟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瓶冰水,还有个小熊猫玩偶。
他没开车,也穿着简单的白T恤,像个普通父亲。
“我也买了票。”他说,“一起吧。”
我抱着小野往检票口走。
他跟在我们身后,保持着三步距离。
有小孩乱跑撞到我,他伸手扶了一下,很快又松开。
看熊猫时,小野骑在我脖子上,他个子矮看不见。
顾承舟走过来:“我抱吧。”
“不用。”
“你肩膀有旧伤,不能久扛。”他很自然地说。
我僵住。
六年前滑雪摔的,他背我去医院,陪了我三天。
后来每次阴雨天疼,他都记得给我热敷。
原来他还记得。
小野已经朝他伸出手。
顾承舟把孩子接过去,稳稳架在肩上。
小野笑起来,小手抓着他头发:“叔叔好高!”
那天他陪了小野一整天。
买气球,喂鸽子,坐旋转木马。
小野笑得很开心,回家路上还哼着歌。
晚上洗澡时,他突然问:“妈妈,叔叔是爸爸吗?”
我手里的沐浴露滑进水里。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小美的爸爸也这样抱她。”
小野低头玩泡泡,“而且叔叔长得有点像我的画。”
我把他搂进怀里,泡沫蹭了一身。
“小野,妈妈爱你。”
“我知道。”孩子靠在我胸口,“妈妈,如果你不喜欢叔叔,我就不见他了。”
我鼻子一酸。
他才五岁,已经学会看大人脸色。
那天之后,顾承舟来得更勤。
周末带小野去科技馆,工作日晚上来家里辅导他拼图。
他每次来都带东西,有时是水果,有时是绘本,有时只是街边买的糖炒栗子。
小野渐渐和他亲近起来。
有次我加班到十点回家,看见他们俩坐在地毯上,头凑在一起拼一艘航母。
客厅的灯暖黄,顾承舟脱了西装外套,袖子挽到手肘,侧脸在灯光下很柔和。
那一瞬间,我有点恍惚。
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上大学的时候,他教我微积分,也是这样耐心。
只是那时我眼里全是崇拜,现在只剩警惕。
“妈妈!”小野扑过来,“叔叔好厉害,这个船有三千个零件!”
顾承舟站起来,看着我:“吃饭了吗?厨房有粥。”
“我吃过了。”我把小野抱起来,“该睡觉了。”
顾承舟没走,跟着走到儿童房门口。
小野抱着他脖子说晚安,他摸摸孩子的头:“下周带你去天文馆,看星星。”
“真的吗?”
“真的。”
小野睡了后,我送顾承舟到门口。
他站在楼道里,声控灯暗下去,黑暗中他的声音很轻:“阿雾,我们谈谈。”
“谈什么?”
“孩子。”他说,“我知道是我的。”
我后背抵住门板。
“五岁,时间对得上。”
他转身面对我,眼睛在黑暗里发亮,“你离开我时,已经怀孕了,对不对?”
我没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让你多养一个孩子?还是让你劝我打掉,说‘阿雾,我们还年轻’?”
他呼吸一滞。
“顾承舟,你教过我那么多东西,怎么没教过我当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灯突然亮了。
是楼上邻居回家。
我看见顾承舟眼眶通红。
他伸手想碰我,手抬到一半又放下。
“对不起。”他说。
“太迟了。”我抹了把脸,“你走吧。”
“阿雾……”
“走啊!”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下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声一声,像踩在我心上。
我关上门,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手机亮了,顾承舟发来微信:“天文馆的票我买了,下周日下午两点。如果你不想去,我把票寄给你,你带他去。”
三天后,快递送来一个文件袋。
里面是三张票,还有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那行字,刺得我眼睛疼。
他附了张字条:“阿雾,我不是要抢。我只是想知道,这世上有个孩子,流着我的血。”
我把报告撕得粉碎。
但周日中午,小野自己换好了衣服,抱着小书包坐在门口:“妈妈,我想去看星星。”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最终叹了口气。
“走吧。”
小说《或许这次,我们能试着并肩》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