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转角处，看着不远处那一幕，她只觉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凝固。

长椅上，季晏礼正单膝跪地，将耳朵贴在阮倾倾微微隆起的腹部。

“宝宝踢我啦！” 阮倾倾笑得眉眼弯弯，“晏礼哥哥，都说越会踢妈妈肚子的宝宝，越聪明呢。”

季晏礼轻轻抚摸阮倾倾的肚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只希望孩子平安就好。”

顾知嫣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病历本。

纸页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她应该冲上去质问的。

问问他知不知道，在他期待别人的孩子降生的时候，他们的亲生骨肉正在被冰冷的器械搅碎、抽离。

问问他记不记得，当初得知她怀孕时，他也曾这样欣喜若狂地抱着她转圈。

但顾知嫣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阳光下那对璧人。

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疲惫。

她转身要走，季晏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阿嫣？”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你怎么会在医院？”

“我……”

顾知嫣讽刺一笑，刚要开口，明说自己来医院打胎，阮倾倾却快步走过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知嫣姐也怀孕了，当然是来做产检的啦！” 她笑得甜美，转头又对顾知嫣露出愧疚的表情，“对不起啊知嫣姐，这段时间霸占了晏礼哥哥……可我才经历过那种事，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让别人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那群绑匪的，我真的会崩溃的……”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我只能让晏礼哥哥做孩子的爸爸，你要是实在恨我，就打我吧！”

顾知嫣还没说话，季晏礼就心疼地打断她：“别胡说。我已经劝过知嫣了，流言蜚语只是一时的，她很大度，不会介意。”

顾知嫣闭了闭眼。

是啊，我很大度。

都大度到要离婚把他让给她了，让他们 “一家三口” 真正团聚。

“是，我不在意。” 顾知嫣顺着他的话，语气平静。

阮倾倾这才破涕为笑：“那就好，不然我会愧疚死的。”

而后又挽住她的胳膊，“正好遇到了，不如一起去吃饭吧？”

顾知嫣本想拒绝，可她刚做完手术，浑身无力，只能就这样被她半拖半拽地带走。

餐厅里，阮倾倾作妖不断。

“晏礼哥哥，这个味道好难闻，我有点想吐……”

“我想吃酸的，可是这个好辣……”

季晏礼全顾温柔体贴，又是递水又是拍背。

顾知嫣默默看着，只觉得四肢百骸疼得有些窒息。

不知道是手术的后遗症，还是被这一幕刺激的。

直到吃到一半，头顶的水晶吊灯发出“咔嚓”一声响，

而掉落的方向，正是季晏礼的所在地——

“晏礼哥哥，小心！”

阮倾倾尖叫一声，猛地扑向季晏礼。

吊灯砸在她背上，玻璃碎片四溅。

“倾倾！” 季晏礼神色骤变，语气中竟带了几分颤抖。

“你没事就好……” 她虚弱地靠在季晏礼怀里，伸出带血的手，“当年我爷爷救了你爷爷，现在我也救了你，也算是一个闭环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季晏礼瞬间红了眼眶，一把抱起她就往外冲。

他跑得太急，甚至没注意到站在过道上的顾知嫣，肩膀狠狠撞在她身上——

“砰！”

她被撞得整个人摔倒在地，额头磕在桌角，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她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怔怔地望着季晏礼远去的背影。

恍惚间，她想起确定关系的那天，季晏礼欢喜得红了眼眶，将她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阿嫣，以后在人群里，我永远只能看见你一个人。”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顾知嫣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笑出了眼泪。

她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