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打败了我对他的认知。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杀神形象。

第一次。在我心中。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露出了底下……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一抹暖色。招娣在赫连锋内力的护持和我的汤药调理下。恢复得很快。没过几天。

小脸上又有了红晕。又能活蹦乱跳了。只是变得更加黏我。也……更加敬畏赫连锋。

每次远远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都会立刻躲到我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偷看。

张婆婆更是把赫连锋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每次见到。都恨不得跪下磕头。

弄得赫连锋很是无奈。后来干脆吩咐下去。让张婆婆专心照顾招娣。没事少来主堡这边。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暴风雪之前的平静。只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改变了。

赫连锋回黑石城的次数。似乎……多了一些。停留的时间。也……长了一些。

虽然依旧沉默寡言。行色匆匆。但偶尔。会在处理完军务的傍晚。

出现在主堡后面那个小小的练武场上。那里立着几个沉重的石锁。和几个伤痕累累的木人桩。

他会脱下沉重的大氅。只穿着单薄的劲装。在凛冽的寒风中。沉默地练拳。或举石锁。

动作刚猛。大开大阖。带着战场搏杀特有的狠辣和力量感。汗水很快浸透他的衣衫。

勾勒出精壮强悍的肌肉线条。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猛虎。

我有时会在三楼的窗口。远远地看着。看着那个在夕阳或暮色中。挥洒着汗水和力量的身影。

心中会掠过一丝奇异的平静。和……淡淡的欣赏。纯粹的。对力量之美的欣赏。

我们依旧很少交谈。只是偶尔在廊下遇见。会极简短地打个招呼。“将军。”“嗯。”或者。

“招娣恢复得如何？”“很好。多谢将军。”“嗯。”然后。各自走开。直到这天。

赫连锋突然派人来叫我。去他的书房。书房在主堡顶层。很大。很空旷。

一面墙是巨大的书架。堆满了书卷和地图。另一面墙上。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的乌鞘长刀。

刀鞘上布满了磨损的痕迹。透着一股浓重的煞气。一张宽大的黑檀木书案。

上面堆着高高的军报和卷宗。赫连锋就坐在书案后。穿着墨色的常服。眉头紧锁。

看着手中的一份军报。脸色有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氛。“将军找我？

”我站在书案前。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坐。”他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

我依言坐下。心里有些疑惑。他很少主动找我。更少让我进书房这种地方。“你看看这个。

”他把手中的那份军报递给我。我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来。展开一看。

是一份关于边境地区爆发怪病的急报。地点在靠近大夏边境的一个小部族聚居地。

症状描述：高热、寒战、剧烈头痛、浑身酸痛、皮肤出现淤斑……死亡速度极快！

已经死了几十人！疫情有扩散的趋势！当地的萨满和医者束手无策！请求王庭派医官支援！

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症状……很像是……瘟疫！而且是烈性的！“鼠疫？”我脱口而出。

“鼠疫？”赫连锋眼神一凝，“你确定？”“很像。”我指着军报上的描述，“高热寒战，

头痛身痛，皮肤淤斑……这些都是鼠疫的典型症状。尤其是肺鼠疫和败血型鼠疫，

死亡率极高，传播极快！必须立刻封锁疫区！隔离病人！焚烧尸体！还有……”我顿住了。

因为我想起了更重要的一点。“还有水源！”我急切地说，

“鼠疫杆菌可以通过跳蚤叮咬传播，也可能通过接触病人或病兽的尸体传播，

但如果是水源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立刻检查他们的水源地！尤其是……水獭！

”“水獭？”赫连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水獭！它们对鼠疫杆菌非常敏感！

如果水源附近有水獭大量死亡，那水源很可能已经被污染了！人喝了被污染的水，

或者接触了死水獭，都会感染！”我的语速很快，带着医者的专业和急切。赫连锋看着我。

眼神深邃。带着一丝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你懂这个？”“在医书上看过。

”我含糊道。总不能说是在太医院秘藏的《瘟疫论》里看到的吧？赫连锋没有追问。

他立刻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飞快地写下几条命令。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立刻飞鹰传书给格桑部头人：一、全族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二、所有出现症状者，

立刻单独隔离！三、焚烧所有死者尸体及生前所用之物！四、彻查水源！

若发现大量水獭死亡，立刻废弃该水源！全族改用备用水源！

五、所需药材、石灰（消毒用）、粮食，三日内送达！”写完。他盖上自己的虎符印信。

“来人！”一名亲卫应声而入。“即刻发出！八百里加急！”“是！”亲卫接过命令。

转身飞奔而去。动作迅捷如风。处理完这一切。赫连锋才重新看向我。“依你看，这病，

能治吗？”他的目光带着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很难。”我实话实说，

“鼠疫凶险，尤其是爆发初期，死亡率极高。但并非完全无药可治。关键在于早发现！

早隔离！早用药！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我回忆着医书上的记载。

“可用清热解毒、凉血化瘀的方剂。比如清瘟败毒饮加减。但具体用药，

需要根据病人的具体症状调整。而且，必须有足够的药材保障！还有……”我犹豫了一下。

“需要不怕死的医者深入疫区。”深入鼠疫爆发的疫区。九死一生。这话我没说。

但赫连锋显然明白。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黑檀木桌面。

发出笃笃的轻响。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秦老年纪大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且，王庭那边，暂时离不开他。”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清晰。

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坚定。赫连锋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他猛地抬起头！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你？”“是。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我懂药理，识症状。秦老不在，我去最合适。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那是鼠疫！

不是风寒发热！进去，很可能就出不来了！”“我知道。”我平静地回答，

“但那里的人需要大夫。早一天控制住疫情，就能少死很多人。而且……”我顿了顿。

“将军既然给我看了军报，又详细询问，想必……也是考虑过让我去的吧？”我的目光坦然。

带着一丝了然。赫连锋沉默了。他看着我。眼神极其复杂。震惊。审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