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连边军的粮饷都能长期拖欠，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大梁，似乎已经走到了末路。

众人在村前停下，有人下马细看地上的马蹄印，向章正禀报：“大人，往南去了。”

章正点点头，无视那燃烧的村庄，指向南方：“追，还不远。”

“是！”

众骑兵齐声应和，调转马头向南疾驰。

临走时，贾寰回头深深望了村庄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即策马追上队伍。

风雪更大了，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行至一处山口，贾寰手搭凉棚，仔细观察地形。

这山口两侧平缓，中间只有一条笔直的山道，实在是打埋伏的好地方。

如果等全部人马进入山口，山上再用落石堵住退路，那大家就都成了瓮中之鳖。

如果他是东胡带队的人，一定会在这里设伏。

但章正似乎没有察觉异常，高声催促将士快速通过。

贾寰轻夹马腹，来到章正身边，顶着风雪大喊：“百长，这里地势险要，恐怕有伏兵，最好派人去侦察一下。”

章正头也不回，冷冷道：“来回太费时间，赶路要紧。”

“费时不多，我愿意去。”贾寰再次劝道。

听他这么说，旁边的人也仔细看了看山口，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都没开口。

章正强压怒火，仍然摇头：“我说了，赶路要紧。”

心里暗骂贾寰：“读了两本兵书，就以为能纸上谈兵？我从军十几年，还不如你？”

“百长……”贾寰还想再劝，却被章正打断。

“住口！快走！再扰乱军心，定斩不饶！”章正怒斥。

贾寰见状，轻轻叹了口气，退到一旁。

众人快马加鞭，说话间已进入山道。

贾寰留意着两侧山上的动静。

忽然听到石块轻微的响动，声音极轻，若不是他感官敏锐，根本察觉不到。

察觉已中埋伏，贾寰立即召唤王虎与李南，下令准备迎敌。

队伍刚进入山道，猛然间几声巨响，前后道路皆被巨石阻断，山上杀声四起，箭矢与石块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有埋伏！”

事发突然，数十名骑兵或遭石砸，或中箭倒下，伤亡惨重。

余下士兵顿时陷入慌乱。

混乱之中，山上伏兵纷纷杀出。

贾寰挥刀挡开飞箭，冷笑一声，竟策马反向伏兵冲杀而去。

王虎与李南紧随其后。

三人结成三角阵型，直冲东胡军阵。

贾寰长刀一挥，一名敌兵应声倒地。

刀光闪过，东胡士兵头颅滚落，鲜血喷涌，无头尸身坠马而下。

再出一刀，又将另一名士兵连人带兵器斩为两半。

“招募点数+1”

“招募点数+1”

系统提示接连响起，贾寰心头畅快，战意沸腾。他每一刀出手，必有人倒下，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三人配合默契，贾寰主攻，王虎李南护持左右，转眼间已斩杀十余人。

随着杀敌渐多，王虎与李南身上泛起唯有贾寰能见的白光。

二人顿觉气力大增，疲惫尽消，虽感惊奇，却更勇猛地扑向敌军。

后方边军见三人如此勇猛，士气大振，欲策马助战。

却被章正厉声喝止。

“百户为何阻拦？”一名小旗怒声质问。

章正神色平静：“贾寰三人正为我们断后，你们上前，岂不枉费他们苦心？速速搬开巨石，开辟生路！”

众人面面相觑。

军令难违，只得愤然下马，动手搬石。

望着被围的贾寰三人，章正心中暗喜：“本想费些周折，你竟自寻死路，休怪我无情。”

贾寰在敌阵中左冲右突，久未见援军，抽空回望，却见众人正在搬石，不由心中冷笑。

初遇章正，便觉其言带讥讽，心怀疑虑。

此刻他更加确信，章正必是受人指使，欲置他于死地。

既无援军，贾寰也不愿孤身力战，更不愿两名新部下送命。

二人已多处负伤。

贾寰招呼王虎、李南，三人缓缓后撤。

东胡士兵被三人勇猛所慑，早已心胆俱寒。

见其后退，不敢紧逼，攻势渐缓。

边战边退，贾寰三人很快退回边军阵前。

章正无奈，只得下令出击。

他心中暗骂贾寰，命将士上前冲杀。

边军将士忍耐已久，立即涌上，与东胡士兵激战在一起。

贾寰三人已斩杀近三十人，东胡士兵被其勇武震慑，士气低落。

边军一出击，东胡领队不敢恋战，边打边撤。

章正则带头高呼冲锋，声若洪钟，不知情者还以为他刚经历一场血战。

但其先前所为，已令将士心生鄙夷。

今***可轻易舍弃贾寰，他日谁知不会放弃他人？

军心已散。

章正察觉此状，心中懊悔举动过于冒失。

欲杀贾寰，日后机会尚多，何必如此急切？

此战过后，威信尽失，部下谁还愿听从号令？

他带头冲锋，奋力杀敌，试图挽回形象。

然而除几名亲信外，无人响应。

众人目光皆被贾寰吸引，只见他策马纵横，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章正见其如此勇猛，心中更急，竟也学贾寰直冲敌阵。

不料一时疏忽，被敌一刀砍中胸口，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东胡士兵见状，再补一刀，幸而章正身着皮甲，伤势不重，急忙翻滚躲过致命一击。

“百户！”贾寰高呼一声，疾冲上前，挥刀斩毙那名东胡士兵，随即下马护住章正。

这一幕，边军将士尽收眼底，对贾寰更是敬佩不已。

章正素来与贾寰不睦，屡次刁难。然而贾寰竟不计前嫌出手相救，这般胸襟气度，不愧为当朝状元，远非常人可比。

贾寰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搀住章正，语带关切："百长可还安好？"

"贾寰，你......"章正神色复杂，一时语塞。

沉默半晌，他强作镇定，淡然道："无妨。"

"那就好。"贾寰含笑应声，眸中掠过一丝异样。

"扶我起身。"章正吩咐道。

话音未落，贾寰骤然抽出腰间短刃，寒光闪过，章正颈间血如泉涌。

"呃......"章正死死捂住脖颈，双目圆睁，另一只手攥紧贾寰衣襟，面目狰狞。

"百长一路走好。"贾寰含笑掰开他的手指，神情自若。

贾寰早已洞悉幕后指使之人，留着章正终是祸患，不如永绝后患。

鲜血浸透章正前襟，他拼尽最后气力嘶吼："杀我者......贾寰......"

奈何喉管已损，声若游丝，又被四周喊杀声淹没。

贾寰静立原地，笑而不语。

章正抽搐两下，头颅缓缓垂落。

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贾寰，终是未能瞑目。

贾寰挣开他的手，探过鼻息，随即朗声惊呼："百长！"

众人闻声赶来，只见贾寰抱着章正悲呼。

战事渐息，来犯东胡骑兵几近全灭，仅数骑逃脱。

边军折损三十余人，半数为偷袭所致，伤者虽众却无大碍。此役本可谓大捷，然章正之死冲淡了胜果。

将士们收敛同袍遗体，无人疑心贾寰。众目睽睽之下，皆见东胡士兵挥刀斩向章正，又被战马遮挡视线，未见他躲过致命一击。贾寰演技精湛，瞒天过海。

草草打扫战场后，众人携遗体返回阻虎堡。

贾寰事迹很快传遍军营。从受辱到识破埋伏，再到身先士卒连斩数十敌，本就顶着状元光环的他更添传奇色彩。军中尚武，贾寰声名鹊起。

章正之死未起波澜。战死沙场本是常事，区区百户之殇，在这生死无常的边塞微不足道。

翌日清晨，贾寰接获升迁令，因军功擢升小旗，统领十人。虽官职不高，终是脱离行伍之列。

此战贾寰三人斩敌近四十，他将王虎、李南调入麾下，余下八人尽数强化为系统兵。

三日后，贾寰方得闲暇，将积压家书托付信使，送往京城。

时近隆冬，神都长安初雪方霁。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扫净，混着泥土堆在路边，看上去有些狼藉。

年关将近，尽管天寒地冻，百姓们还是纷纷出门置办年货。

宁国府内，与天香楼相邻的院落里，一片悄然。

寒风拂过屋前的腊梅，雪花簌簌而落，四下无人，满目萧索，不见半分年节的热闹。

后房之中，屋外冰封雪冻，屋里却暖意融融。

一位妙龄女子坐在贵妃榻上，手执绣帕，泪落不止。

她身穿水青色锦袍，下着白色马面裙，额间贴着花钿，流苏髻上斜簪一支金步摇。

容貌娇美，身姿窈窕，正是贾寰之妻秦可卿。

只是她双眼微肿，面带愁容，抽噎之声令人心怜。

她身旁坐着另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

此女身披大红披袄，内衬白色厚衫，下系桃色刺绣褶裙，姿貌出众，身段玲珑，丹凤眼周泛红，一手轻揽秦可卿的肩，低声劝慰。

正是荣国府的王熙凤。

“嫁鸡随鸡，你那夫君，偏生是个不省心的猴儿，倒叫妹妹受这般苦。”王熙凤轻声叹息。

自贾寰被流放，新婚遭难的秦可卿在贾府成了众人避之不及之人。

谁都怕受贾寰牵连。

没过多久，府里便起了闲言碎语，说秦可卿命带不祥，命中克夫。

全然不顾实情，将贾寰流放之过推到她身上。

但王熙凤从初见秦可卿起，便觉投缘。

身为荣国府当家，她见识不浅。

若贾寰之事真会牵累他人，那整个贾家都难逃干系。

如今只贾寰一人遭难，显然此事并未波及其他。

因此自秦可卿过门，王熙凤常来相伴劝解。

“姐姐莫要这样说。”秦可卿拭去泪珠，哽咽道：“夫君秉性刚直，我心甘情愿。要怨，也只怨我俩有缘无分。”

她话音凄楚，连一旁的丫鬟也忍不住垂泪。

贾寰未娶她之前，已是本朝最年少的状元，三元及第，才名远扬。

她虽处深闺，也屡闻其名，心中早已暗生慕意。

得知将嫁他为妻，她满心欢喜，常想象二人相敬如宾的将来。

谁知才拜完天地，送入洞房，贾寰便被官兵带走，随即流放，连一面都未能见到。

她虽是女子，也知北地艰险，贾寰一个书生前去，只怕凶多吉少。

自己新婚便成寡妇，日后命运已可料想几分。

王熙凤心中悲悯，轻将秦可卿揽入怀中，劝她往好处去想。

但她亦知，贾寰此去恐怕难以生还。

正感伤间，屋外忽传来丫鬟惊呼：“珍大爷请稍候，容我通传！”

“我来看望弟媳，何须通传？”一男子声音不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