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主任钱卫东和两个学生处的老师闻讯赶来，大概是哪个“好学生”偷偷报了信。

一进门，看到讲台上的狼藉——满地呕吐物，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浑身污秽、还在干呕的阎舒娴，以及站在对面、脸色平静却眼神冰冷的我，还有台下明显受到惊吓、窃窃私语的学生们——他们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什么了？！”钱卫东眉头紧锁，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阎舒娴身上，“阎老师，你这……这是怎么了？”

阎舒娴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戏精附体，眼泪说来就来，指着我就哭诉，声音哽咽又委屈，还带着后怕的颤抖：“钱主任！您可算来了！这个林晚照！她……她无法无天！她公然殴打老师！拿发霉的月饼塞我嘴里！逼我吃！您看看！看看我这……呕……我差点被她害死！报警！必须报警抓她！”

她一边说，一边展示自己身上的污渍，做出虚弱欲倒的样子。

钱卫东和另外两个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难看，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我。

“林晚照！阎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钱卫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竟然对老师做出这种事？！还有没有规矩了！”

所有的压力瞬间集中到我身上。

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早就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百口莫辩。

但现在，我只是深吸一口气，迎上钱卫东审视的目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和后怕：“钱主任，事情不是阎老师说的那样。我……我没有殴打老师。”

“你还狡辩！”阎舒娴尖声打断我，“那么多同学都看见了！你刚才……”

“阎老师！”我猛地提高声音，压过她的尖叫，目光却依然看着钱卫东，语速加快，但清晰无比，“是阎老师再三向我们保证，学校发的月饼只是长了点白霜，绝对没问题，还命令我当场吃下去，给全班同学‘做示范’，证明月饼是好的。”

我指了指地上那摊呕吐物和那个被撕开的、霉斑明显的月饼包装：“钱主任，您可以自己看，这月饼明明已经严重发霉变质了！吃了会食物中毒的！我害怕，我不敢吃，我就问了一句‘会不会拉肚子’，阎老师就严厉地批评我，说我没有集体荣誉感，不配当班长，逼我必须吃……”

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被逼到绝境学生的恐惧和无助：“我当时……我当时太害怕了，我看阎老师那么肯定地说没事，我就想……就想也许真的没事？阎老师是老师，她肯定不会害我们的，对吧？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想着，既然阎老师这么确定，那不如……不如请她先示范一下怎么吃……”

我适时地停住，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后悔又像是后怕：“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就……就手抖了一下……可能……可能动作有点……有点冒失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相信阎老师的话了！”

一番话，真假掺半，把自己从一个“袭击者”瞬间扭变成了一个“因极度恐惧和信任老师而行为过激的受害者”。

逻辑完美闭环：是你阎舒娴先说没事，是你逼我吃，我因为害怕和信任你，才“情急之下”想让你先示范。错，首先在你逼学生吃毒物！其次才是我方法过激！

钱卫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看地上明显变质的月饼，又看了看浑身狼狈、眼神躲闪慌乱的阎舒娴，最后看向台下噤若寒蝉的学生们。

“同学们，”他沉声问，“林晚照说的，是不是实话？阎老师刚才是不是逼她吃这个发霉的月饼？”

台下一片寂静。

没人敢先开口。

阎舒娴急切地看向她平时比较偏袒的几个男生，眼神带着威胁和求助。

一个瘦高个男生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开口：“阎老师……也是好心，觉得浪费不好……就是让班长试试……”

“试试？”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锐利，“李铭，如果阎老师让你试，你试吗？如果吃出人命，阎老师的一句‘好心’和‘觉得’，能负责吗？”

那个叫李铭的男生瞬间哑火，尴尬地低下了头。

“钱主任，”一个细小的、带着颤抖的女声从角落响起，是生活委员，一个平时很胆小的女生，她似乎鼓足了勇气，“阎老师……确实是说月饼没事，让晚照吃……我们都听见了……还说……不吃就别当班长……”

有人开了头，立刻又有几个细微的声音附和。

“是……是的……”

“阎老师是这么说的……”

墙倒众人推。尤其是阎舒娴这种不得人心、只会欺压学生的老师，一旦失势，绝不会有人真心替她遮掩。

钱卫东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狠狠瞪了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阎舒娴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恼怒。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逼学生吃明显变质的食物，这是极其严重的管理事故和失德行为！传出去，整个学校都要跟着蒙羞！他这个年级主任也脱不了干系！

相比之下，学生被逼急了做出的过激反应，反而显得……情有可原？甚至某种程度上，揭发了更大的问题？

钱卫东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了权衡。

他先是对那两个学生处的老师吩咐道：“先扶阎老师去医务室！清理一下，检查检查！”

然后他看向我，语气依旧严肃，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兴师问罪：“林晚照，你的行为也非常过分！无论如何，对老师动手就是不对！写一份深刻检查，明天交到我办公室！这件事，学校会严肃处理！”

最后，他对着全班学生，厉声道：“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外传！所有手机拍的东西，立刻删掉！听到没有！这是纪律！”

典型的息事宁人，各打五十大板，先把影响压到最小的处理方式。

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暂时我不会被扣上“殴打老师”的罪名开除。

阎舒娴被搀扶着离开，经过我身边时，她投来的那一眼，充满了最恶毒的怨恨和不敢置信，仿佛要将我剥皮抽筋。

我平静地回视着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阎老师，月饼的味道，好吗？

检查？我会写的。

但我保证，内容绝对会让你和钱主任，都印象深刻。

风波暂时平息。

班会草草收场。钱主任黑着脸又强调了一遍保密纪律，然后带着那盒罪证月饼快步离开。

教室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地散去，不少人离开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震惊、好奇，甚至一丝隐晦的佩服，但更多的是疏远和害怕。毕竟，我一个“敢把霉月饼塞老师嘴里”的狠人，谁不怕被殃及池鱼？

室友曲楠和孙薇围了过来。

“晚照！你没事吧？”曲楠一脸后怕，小声问，“你刚才……也太吓人了……”

孙薇则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压抑着兴奋：“牛逼啊晚照！你真是闷声干大事！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就是没你胆子肥！阎王婆刚才那脸色，笑死我了！可惜没拍下来！”

我摇摇头，没多说什么：“走吧，先回宿舍。”

我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阎舒娴睚眦必报，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差点当众社会性死亡，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报复，只会更恶心，更阴险。

果然，第二天一早，流言就开始悄然蔓延。

不是在学校广为人知的论坛或者大群，而是在各个小群、私聊、宿舍卧谈会里悄然流传。

流传的版本极其恶毒，完全扭曲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