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帝王皇后间莫名其妙的隔阂，比如太子翊王间的明枪暗箭，比如昔年宣威将军为何突然被指谋逆通敌，又比如此后国舅萧岸如何一路青云直上。 六年前，北凉突然进犯，先前的平远侯沈老将军率北境驻军，于落雁关苦守恶战。父皇想派我外祖宣威将军增援，人马粮草都快到了，却又因萧岸屡屡上奏而下令暂驻。萧岸是主和一派，在战事吃紧的关口挑拨离间，劝我父皇弃沈家而保主力。 无论是得了北凉的好处，还是想和皇后沈家一派对着干，明面上萧岸满口情势所迫凛然大义，私下里他一定千百遍精准地揣度过父皇痛处。 观于外，是外戚之于皇权。之前众臣请奏父皇册立太子以固国本，无论立嫡立长，三哥都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可他贤名日益陡增，且背后母族平远侯府掌兵势盛。父皇为此格外提防沈家，唯恐其干政夺权，拥立太子取代自己。 观于内，是太后之于皇帝。父皇并非皇祖母赵太后亲生所出，却靠其扶持得以继位登基，也因此不得不任由她垂帘十载。那时世家的向背，乃至兵权的定夺，有多半都控制在皇祖母手里，直到她日渐衰老，父皇才得以收拢权势。所以父皇对皇祖母的势力一直颇为忌惮，而平远侯沈家，乃至我外祖陆家，都是历经过帝王更迭的门第，先前也都曾为皇祖母所驱策。 北凉此次入侵，正好给了父皇修剪羽翼的时机。 父皇犹疑一日，胜利的希望便会渺茫一分，但他在天家权柄间举棋不定，没人敢去左右君王心思。 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外祖忽然就带将士发兵增援沈老将军了，无诏，却拿到了虎符。 最后这一仗终究是败了，代价极其惨烈。 落雁关内外连失三城，十万大军尽成森然白骨，沈老将军战死沙场。 我外祖舅兄虽从刀剑下捡命退守，却被父皇以通敌谋逆之罪就地论处。 万里之外血流成河，溯流而上直入皇城——是一张已经破碎不堪的信笺，被血迹全然沾染模糊，只能依稀看得见“出塞”“凉国”的片字残句，萧贵妃，不，那时还只是萧婕妤，在长乐宫里对着它污蔑我母妃。 想伪造我母妃的字迹，哪里有那么容易！ 就算真是母妃的手笔，她挂念我外祖征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拿着只言片语就来落井下石，萧氏她怎么敢！ 我想上前抢过来争辩，却被禁军侍卫扭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母妃的寝殿被搜出新的罪证。 半条扯断的澄黄绦穗， 藏在白玉雕砖之后的暗格 。明烛司查案的内使辨认出，它原本属于某个盛裹着虎符的秘匣。 就在这时，萧婕妤扑通跪了下来，她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在父皇的面前，指证我母妃偷盗虎符。 我气得抖成筛子，她说的那个时辰，我母妃她明明陪在我身边啊。 父皇自始至终没有听到我的哭诉。 宣威将军持虎符调兵，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淑妃娘娘同母家的书信仍有往来，也是事实。 落雁关惨败的来龙去脉，似乎都得到了顺理成章的解释，延误军情有宣威将军的通敌谋逆顶着，宣威将军的通敌谋逆有淑妃送密信窃虎符为证。 母妃将我护在怀里，可她没有去拿信笺对峙真假，也没有争辩虎符的有无。 她只是对着父皇冷笑，神色平静得令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