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在我二十一岁生日宴上，亲手为我倒了一杯红酒。他说：『苏苏，喝了它，哥带你走。』我一饮而尽。半夜十二点，他拿着手术刀站在我床前。我看着他身后那对贪婪的“父母”，终于等到这一刻。1沈月浅被接回傅家的那天，我拖着行李箱，在鎏金雕花的别墅大门前，和她撞了个正着。「苏苏，你真要走？哥舍不得你。」傅斯年，傅家长子，我名义上二十年的哥哥，攥着我的手腕，眉头拧成一团，眼里的痛惜演得能拿奥斯卡金像奖。我抽出手，笑得比他更真。「哥，说得什么话。月浅才是你的亲妹妹。我霸占了她二十年的人生，好吃好喝，绫罗绸缎。换我，我看见这么个人天天在眼前晃，也膈应得慌。她心善，我不能没脸。」他身后的傅国盛和柳文茵，那对冠冕堂皇的夫妇，嘴唇***，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我从兜里掏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塞到沈月浅冰凉的手里。「月浅，虽然是医院的错，但终究是我占了你的位置。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安神香囊，希望你以后，夜夜好眠。」沈月浅接过香囊，指尖轻颤，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要不，你还是……」我没给她说完的机会，潇洒地挥挥手，转身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囚禁了我二十年的华丽牢笼。车子开出盘山公路，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栋矗立在山顶，如同怪兽般俯瞰着渝州市的别墅，心中冷笑。「傅家，我想体面地送你们一程。」中元节那天，正合适。2沈月浅是在渝州最破旧的筒子楼里长大的，据说养母是个酒鬼，动辄打骂。我呢？我在傅家锦衣玉食，是人人艳羡的千金**。可他们不知道，我从七岁起，就懂得怎么给自己挣命。靠着在贵族学校里倒卖那些尖子生需要的“提神醒脑”口服液，我早就攒下了第一桶金。离开时，傅家给的支票我原封不动地放在了玄关。我直接在大学城附近租了套小公寓。刚放下行李，我就拿出一部加密的老人机，编辑短信。「师父，新地址。勿念。」发完，我拔卡，掰断，扔进马桶冲走。关上门窗，我点燃一支线香，不是为了焚香沐浴，而是为了盖住接下来浓重的药味。我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取出一个个贴着密密麻麻标签的瓶瓶罐罐。没错，我晏苏，表面上是渝州大学经济系的高材生，背地里，是个和毒物打交道的人。这一切，都源于七岁那年的一场“怪病”。那年我整夜咳血，高烧不退，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青紫色斑点。傅家带我看遍了名医，没人知道病因。就在他们几乎放弃，准备“处理”掉我这个病秧子的时候，一个穿着洗到发白的中式褂子的老人，敲响了傅家大门。他说他叫齐望，是个走方的郎中。傅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他给我瞧瞧。他没把脉，只捏起我的手指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我的呼吸，然后对我笑了。那笑意里，带着一丝彻骨的悲悯。他只说了一句话。「这孩子，快被养成一株毒草了。」我的病，竟奇迹般地开始好转。当晚，他趁着傅家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我的房间。他一把拉住我。「丫头，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他压低声音，语气冰冷刺骨。「他们，是等着吃掉你的豺狼。」3七岁的我根本听不懂。我只觉得这个老头子疯了，拼命想挣脱。他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捻了一点墨绿色的药膏，不由分说地抹在了我的眼皮上。「孩子，这世上有些恶，你看清了，才能活。」一阵清凉刺痛后，我眼前的世界好像没变，又好像全变了。我悄悄从门缝往外看。客厅里，傅国盛，柳文茵，还有我十岁的哥哥傅斯年，他们还在那里谈笑风生。可是在我的视野里，他们三人的身上，都缭绕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灰败的死气。那气味，像极了坟地里腐烂的木头。我吓得差点尖叫，被齐望死死捂住了嘴。「嘘……别怕，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老祖宗的规矩，得收你做徒弟了。」齐望努力用我能听懂的话，给我讲了一个比鬼故事还荒诞的故事。他说，我根本不是傅家的孩子。我是他走遍大江南北，才找到的唯一一个，拥有“百毒不侵、以毒攻毒”的奇特命格的人。我的“病”，是傅家常年给我喂食一种叫“牵机丝”的慢性毒物所致。这种毒不会立刻要人命，只会一点点侵蚀人的神智和身体，让中毒者变得虚弱、依赖、最终彻底沦为傀儡。「丫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父。他们给你灌毒，我就教你解毒，教你识毒，教你***。你想活，就得听我的。等你长大了，亲手把这些债，讨回来。」他再一挥手，那种墨绿色的药膏被他擦去，我眼中的死气也消失了。但我知道，它们还在。那天以后，我拜了齐望为师。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以“复诊”的名义来傅家一次，教我药理，教我毒经。直到我二十一岁生日前一个月。他最后一次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徒儿，他们等不及了。傅家的那个真千金，要回来了。」4沈月浅就是那时候被找回来的。她和柳文茵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DNA鉴定结果一出来，整个上流社会都炸了锅。原来傅家捧在手心二十年的掌上明珠，是个冒牌货。傅家夫妇脸色铁青，傅斯年更是频繁地看向我，眼神里的愧疚和不舍浓得几乎要溢出来。我低下头，假装伤心欲绝，手指却在桌下飞快地打字。「师父！他们为什么要现在把沈月浅接回来？」这不符合逻辑。他们需要我这把“钥匙”去开启那个该死的家族信托，现在把我赶走，不是前功尽弃吗？「蠢徒弟！这是他们的计！把你赶出去，让你尝尽人间冷暖，众叛亲离，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给你一点温情，你的心防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候，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会干什么！」「接沈月浅回来，是为了让你这个‘假千金’的身份，变得名正言顺，也让你无家可归！」「他们的目标，还是你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你身上的命格，要在成年礼之后才能完全成熟，成为开启信托的完美‘药引’！」师父的短信像一盆冰水，把我浇得透心凉。「那女孩的生辰八字，你想办法搞来！」我费了些功夫，从当年医院的档案里，找到了沈月浅的出生信息。「师父，她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这怎么可能？巧合得就像一个圈套。「……她的命盘……看不清，被一股强大的气运遮蔽了……不好，徒儿，你先离开傅家，为师要去查些旧事，这女孩不简单！」再发过去，师父就没了回信。我没等来师父，却先等来了沈月浅。5「你别哭了。」我看着坐在我对面，从进门起就一直在无声掉眼泪的沈月浅，有些头疼。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晏苏，我们……我们换回来好不好？」她忽然抬起头，抓住我的手，声音里满是恐惧。「为什么？」我来了兴趣。麻雀变凤凰，不是所有女孩的梦想吗？这才几天，就想从天堂回地狱了？「他们……他们不是人！」她声音发抖，脸色惨白，「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太奇怪了。每天晚上十二点，他们三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睡袍，一声不吭地站在我床头，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躲在被子里，连呼吸都不敢！」「哦，那个啊。」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想多了，他们家有遗传的梦游症。以前我也常见，习惯就好，就当没看见。」她更紧张了，抓得我手腕生疼。「可是，可是他们手里……还拿着手术刀！」我心中一凛。这是开始演练了？「我送你的那个并蒂莲香囊，你还带着吗？」我转移了话题。她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我挂在床头了，没带身上。」挂在床头？难怪。我开启了师父教我的“望气之术”，细细打量沈月浅。她眉心一团黑气，印堂发暗，嘴唇泛白，是精气神被侵蚀的征兆。「你肯定看错了，那不是手术刀，是手机反光吧。」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这儿有以前医生开的安神茶，你拿回去睡前喝一杯。估计是最近事情太多，你精神太紧张了，别胡思乱想。」我从柜子里取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药茶，递给她。里面的甘草和远志能安神，但也加了一味极难察觉的“浮萍”，会让她对某些药物的反应，变得迟钝。她千恩万谢地拿着药茶走了。出门前，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忽然转过头，眼神幽深地看着我。「所以，晏苏，你以前在傅家，也睡不好，对吗？」6我没想到，沈月浅为了接近我，竟然转学到了我们大学。「苏苏，谢谢你的安神茶，我喝了以后睡得特别好！」她像个考拉一样挂在我胳膊上，亲昵地晃来晃去。「而且再也没见到他们梦游了。」这句话是她贴在我耳边，用气音说的。「哟，这不是被傅家扫地出门的假千金，晏苏嘛！怎么还有脸在学校里待着啊？就算不知道自己亲爹妈是谁，也不能霸占着傅家的姓，让人家亲女儿难堪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夹子般的嗓音。是姜家的大**，姜莱。自从我上次拒绝帮她作弊，并让她在全系面前“不小心”念出了写给傅斯年的肉麻情书后，她就处处与我作对。她迷恋傅斯年到了疯魔的程度，而傅斯年却曾当众说过，他不喜欢妹妹不喜欢的人。所以我以前在傅家时，姜莱天天跟在我**后面“苏苏姐”地叫。现在我失势了，她自然是第一个跳出来踩我的人。我懒得理她，拉着沈月浅就要走。没想到她今天胆子肥了，竟然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直接拦在我胸前。「以前看在斯年哥的面子上不动你，现在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走一趟吧，我的新车缺个洗车工。」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轻蔑地对我扬了扬下巴，示意身后的跟班来抓我。「姜莱，我敢动你，从来都不是因为傅家。」我笑了，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喷雾瓶，「你忘了吗？你对芒果过敏。」「啊！」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后退，却忘了脚下是台阶，一个趔趄摔了个四脚朝天，裙底风光一览无余。「不要！不要过来！我的脸！我的脸好痒！」她根本没被喷到，却自己吓得在地上打滚，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我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无辜地耸耸肩，拉着目瞪口呆的沈月浅，大摇大摆地走了。「苏苏，你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最近姜莱也总是欺负我！」沈月浅紧紧跟着我，眼里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你爸妈不管吗？」「他们……他们自从我回去，就没怎么和我说过话。除了每天准时转到我卡上的一万块钱，我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你想学？」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她眼底深处，藏着与柔弱外表不符的怨毒。我笑了。「行啊，我教你。」「太好了！谢谢你，苏苏！」沈月.浅的眼睛里，那惊喜的光芒几乎要烧起来。鱼儿，上钩了。7「苏苏，爸妈说今晚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沈月浅在食堂里找到了我。我看了一眼手机日历。今天，正好是我的二十一岁生日。傅家，终于要动手了。师父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的心沉了下去，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行啊，晚上我自己过去。」半个月没回来，傅家别墅外的黑松，似乎比之前更加阴沉。整栋建筑像一只蛰伏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我自投罗网。「苏苏，快进来！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也不回来看我们！」柳文茵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珠光宝气的酒红色长裙，脸上是滴水不漏的慈母笑容。在我眼里，她身上那股灰败的死气，已经浓郁到化不开。天地万物，皆有气场。师父教我的“望气”，不是玄学，而是通过观察人细微的表情、气息、体温、甚至身上散发的荷尔蒙味道，来判断其健康与情绪。傅家这三个人，他们的气场阴冷、滞涩、充满了腐朽和贪婪的味道。师父说，这不是活人的气。这是长期与阴邪毒物为伴，心窍已被欲望堵死的人，才会有的“败气”。他们想要我的命格，来冲刷掉这身败气，换取他们滔天的富贵和长久的安宁。因为我这种命格，百年难遇。是解他们家族信托里那道恶毒“诅咒”的唯一“活药”。他们的原计划，是在我二十一岁命格完全成熟的这一天，取我心头血为引，用我的骨灰为祭，再让傅斯年象征性地与我的“牌位”成婚，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永远占有那笔富可敌国的财产。只可惜，中途杀出来一个沈月浅，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但最终，他们还是把剧本，绕回了今晚。8「苏苏啊，月浅都跟我们说了，你在学校特别照顾她，阿姨真要好好谢谢你。」柳文茵亲自给我倒了一杯猩红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