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鬼屋闷热异常。为了让扮鬼的员工不至于在戏服里中暑和保证客户游戏的体验感，我鬼屋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像冰窖。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买了最便宜的日场票，进来后绕过所有吓人环节，直奔最后的“停尸间”主题房，把音响一开，开始练习新舞步。我赶忙过去：“各位阿姨，这里是游乐设施，不能长时间逗留，后面还有游客呢。”领舞的李阿姨叉着腰：“小伙子，我们票都买了，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你这地方又阴森又凉快，正好适合我们排练！你要是敢赶我们走，我们就集体躺下，说你这里的鬼把我们吓出心脏病了！”我笑了，默默关上了“停尸间”的铁门，顺手拉下了电闸。“阿姨们说得对，买了票就是顾客。为了提升顾客的沉浸式体验，我们决定免费追加一个‘断电惊魂’特别环节。你们慢慢跳，不用担心，我们这里的‘老住户们’……最喜欢热闹了。”1.铁门发出沉重的“哐当”声，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停尸间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她们的蓝牙音响还在敬业地播放着《最炫民族风》。门外，我靠在墙上，点了根烟，静静地听着。起初，里面是李阿姨不屑的叫骂声。“搞什么鬼！停电了？”“这小王八蛋，还真敢关我们！姐妹们，别怕，等会儿他开了门，咱们就躺地上！”“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音乐还在继续，甚至夹杂着她们继续跳舞的脚步声。她们的心理素质，比我的一些员工还好。大概过了三分钟。音乐突然卡顿了一下，像是信号不好。“滋啦……”一声电流杂音后，音响里传出的，不再是凤凰传奇。而是一段咿咿呀呀的戏腔，幽怨婉转，像极了老式黑白鬼片里的配乐。里面的脚步声停了。“谁换的歌？怪瘆人的。”“不是我啊，我手机还在包里呢。”戏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有个唱戏的就在她们耳边。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压抑的、短促的尖叫。“啊！”“什么东西碰到我了！冰凉冰凉的！”“我的脚！谁抓住了我的脚！”恐慌开始蔓延。“开门！快开门！我们要出去！”“救命啊！有鬼啊！”拍门声、哭喊声、尖叫声，在停尸间里交织成一首亡魂交响曲。我掐灭了烟，慢悠悠地走过去，重新合上了电闸。“啪嗒。”停尸间里的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照亮了里面的一切。我拉开铁门。十几位大妈东倒西歪地挤在门口，一个个脸色煞白，满头冷汗。领舞的李阿姨更是瘫坐在地上，裤腿湿了一片。看到我，她们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你……你这鬼屋……真的有鬼！”一个大妈指着里面，声音都在发抖。我面带职业微笑。“阿姨，这是我们新推出的沉浸式体验，利用了全息投影和触感反馈技术，效果好吧？”李阿姨被人扶起来，她指着我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她最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们走！这破地方，谁爱来谁来！”她撂下狠话，带着她那群丢盔弃甲的姐妹们，灰溜溜地跑了。我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走到停尸间门口。门口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福。是刚刚某个大妈慌乱中掉下的。我捡起它，对着里面空无一人的黑暗，轻声说了一句。“送客。”一阵阴风从门内吹出，卷起地上的灰尘。我手中的平安福，瞬间化为了一撮黑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