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刀影初现·血雾锁深山第一回：雪夜惊变藏锋刃 孤雏血祭练骨崖光绪二十年，腊月廿三。渭北高原上的刀脊岭，早已被深冬的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狂风卷着雪沫子，嘶吼着扑向岭下那三间孤零零的青石屋，屋檐下悬着的冰凌如刀锋般森然垂落。檐角那枚铜铃早哑了腔，在狂风中无力地摇晃，唯门楣悬着的"刘记牲行"木匾还算齐整，在风雪中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二十岁的刘虎正跪在祠堂的青石板上，仔细擦拭着供桌。供桌上摆着三碗冷饭，三双竹筷整齐地摆在碗边，前面立着三块无字灵牌，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幽光。这是刘家的规矩——每代"持关山"死后，牌位不刻姓名，只留位置。刘虎记得父亲说过，刀客的名号该活在江湖传说里，不该刻在木牌上任人评说。"咔嗒。"刘虎的手一顿。不是风拍门板，是箭镞钉入木头的闷响。他猛地抬头，三支雕翎箭擦着他耳际飞过，"哆哆哆"钉进供桌，箭尾的白羽还在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最后那支箭直取他后心，带着破空的尖啸！刘虎本能地翻滚，后背重重撞在香案上。供着的无字灵牌"哗啦"碎成木渣，香灰扬了他满头满脸，呛得他连打几个喷嚏。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院外马蹄声如雷，三十余骑快马冲破风雪，将青石屋团团围住。马蹄铁砸在冻土上，溅起冰碴和雪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为首的骑士戴着青铜鬼面，面具下只露出一双冷得像冻湖的眼睛。他腰间悬着鎏金牌子，上面刻着展翅血鹰——正是江湖上最狠的"血鹰令"，见令如见血，不死不休！刘虎的心猛地一沉，他听父亲说过，血鹰令出，必见血光。"虎子！灶膛第三块砖！"正厅传来父亲刘震山的吼声，嘶哑得破了音。刘虎连滚带爬扑向灶台，指甲抠进砖缝——第三块砖是松动的。他猛地掀开，里面躺着个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灶膛的余温。院外的厮杀声已经响起。刘虎攥紧油布包冲出来，寒风呛得他咳嗽不止。油布包散开，露出张黄纸——是陕西巡抚升允的朱批缉拿令，墨迹森然："查康党余孽谭嗣同之仆胡七，疑匿于刀脊岭刘氏牲行。报信者赏银五十两，抗令者格杀勿论！"纸角还粘着干涸的血点，在雪光映照下格外刺眼。"爹！他们胡说！"刘虎嘶声喊道，声音在风雪中颤抖，"咱家哪来的逆党！咱们只是牲口贩子啊！"刘震山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子破空而去，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钉穿两个冲在前头的刺客手腕。惨叫声中，他一把将刘虎拽到身后，关山刀横在胸前，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虎子，记住！刀客的命是捡来的，可捡来的命，得拿命还！"雪地里的厮杀顿时炸开。刀光卷着雪沫，血溅在白雪上，像腊月里开出的红梅。刘虎被父亲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关山刀划开刺客的喉咙，削断他们的手腕。父亲的身影在刀光中起伏，像狂风中不肯倒下的老松，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多年练就的狠辣与精准。刘震山的刀法狠辣异常，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关山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游龙出海，时而如猛虎下山。一个刺客举刀劈来，刘震山侧身避开，刀背顺势砸在对方腕骨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刺客惨叫着手腕断裂。另一个刺客从背后偷袭，刘震山头也不回，反手一刀直刺对方心窝，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接刀！"刘震山突然暴喝，关山刀脱手飞来。刀鞘砸在刘虎胸口，震得他眼冒金星。他下意识抄住刀柄，榆木刀鞘上的虎头磕得他掌心生疼。这柄刀比他平时练功用的石锁还要沉上几分，刀柄上缠着的牛皮绳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爹，他们为啥杀咱？"刘虎的声音发颤，关山刀在他手里沉得像山。他的手心全是汗，几乎握不住刀柄。"因为咱替天行道！"刘震山一刀劈开刺来的长枪，血溅在刘虎脸上，温热腥咸，"十年前，***砍了升允的亲外甥；五年前，你爹我烧了升允的粮台——这老东西要斩草除根！"刘虎咬着牙举起刀。一个刺客扑过来，刀尖直取他心口。他本能地格挡，关山刀撞上对方的腰刀，"当"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刀锋顺势下滑，砍进刺客胸膛。温热的血喷涌而出，那人抓着他的手腕，喉咙里咯咯作响："饶…命…"刘虎浑身发抖，胃里翻江倒海。这是他第一次杀人，那温热的血液和绝望的眼神让他几欲呕吐。可听见父亲嘶吼"刀客的手不能抖"，他又咬着牙把刀捅深半寸。刺客瞪着眼倒下，血融化了身下的雪，染红了一大片。最后七个刺客跪在雪地里，刀尖抵着后颈。鬼面人突然笑了，抬手扯下面具——露出张刘虎熟悉的脸！是常在县城施粥的"善人"张乡绅！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无慈祥，只有道蜈蚣似的刀疤从额角爬到下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刘震山，你藏得好深。"张乡绅摸着脸上的疤，冷笑声像夜枭般刺耳，"可你忘了，升允大人的血鹰卫，专杀你们这些藏头刀客！"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猛地甩过来，"这是你儿子的催命符，拿命来换吧！"油纸包在半空炸开，苦腥气扑面而来。刘虎闻出那是"阎王笑"——父亲说过的剧毒，沾肤即烂！他记得父亲说过，这种毒是用断肠草、鹤顶红和砒霜混合而成，见血封喉，无药可解。"虎子！"刘震山扑过来推开他，自己却被毒雾裹个正着。他剧烈咳嗽着，青黑色的血从口鼻涌出，身子一软栽倒在雪地里。他的脸色迅速发黑，手指紧紧攥着雪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爹！"刘虎疯了一样扑过去，抱起父亲。血透过粗布衫渗出来，烫得他掌心发颤。他试图用手擦去父亲脸上的黑血，却发现那血黏稠得吓人，带着刺鼻的腥臭。张乡绅的刀已经刺到。刘虎红着眼格挡，关山刀撞上对方刀锋，火星子溅在脸上。他想起父亲教的"卸力式"，手腕一旋一拉——张乡绅的刀脱手飞出！这一招他练过千百遍，此刻在生死关头使出，竟是如此自然。"小杂种！"张乡绅踉跄着跪倒，胳膊被刀背砸得变形。刘虎的刀尖抵住他喉咙，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说！谁派你来的？""升允…还有…"张乡绅突然咧嘴笑，血从牙缝里渗出来，"你以为刀客干净？你娘当年…"刀光一闪。刘虎看着张乡绅的脑袋滚进雪堆，又看着父亲渐渐涣散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双手黏得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雪地上到处都是血，红的、黑的，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的关山刀还在滴血，每一滴都像是在谴责他的残忍。刘震山的手指抠进雪地，指着后山方向，气息微弱："老槐树…树洞…半块虎符…找…龙二…"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最后定格在儿子脸上，带着说不尽的牵挂与不甘，"那孩子…与你一般大…当年我救过他…他欠刘家一条命…"风雪更狂了。刘虎扯下父亲的羊皮袄裹住尸体，费力背在肩上。父亲的身体还很温热，重量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他从张乡绅怀里摸出那半块虎符——青铜质地，刻着"关"字，边沿还沾着血。虎符入手冰凉，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辨，显然是一件古物。后山老槐树的树洞被冰雪封住。刘虎用关山刀撬开，刀刃与冰层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里面藏着个铁皮盒，盒面已经锈迹斑斑。盒里有封信和半块龙纹玉珏。信是父亲笔迹，墨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虎子，若我死，去潼关找黄河龙龙二，他欠刘家一条命。记住，刀客不是土匪，是替天行道的刀！刀出必见血，血尽方收锋。十不抢七不夺，违者天诛地灭。"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得雪地一片惨白。刘虎背着父亲的尸体，踩着没膝的深雪往山下走。每走一步，雪地就发出咯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怀里的虎符和玉珏贴着心口，烫得他眼眶发酸。关山刀在他腰间晃动，刀鞘与腰带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悲剧敲着丧钟。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显出黑色的轮廓，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寒风卷着雪沫，打在他脸上，如刀割般疼痛。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不知道那个叫龙二的少年是否可靠，更不知道这张"催命符"，才刚刚撕开江湖的血幕。但他记得父亲最后的话，记得那三块无字灵牌，记得关山刀在手时的沉重。这柄刀，这个名号，这些规矩，从今夜起，都要由他一个人扛起来了。（本章完） 小说《最后的刀客家族》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