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我和陆成言的三年，是一场奔赴山海的浪漫序曲，而今晚，就是它奏响华彩乐章的时刻。他包下了我们初次约会的餐厅，烛光摇曳，玫瑰芬芳，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梦。我抚摸着无名指，想象着戒指套上来的冰凉触感，心中满溢的幸福几乎要将我淹没。我以为我等来的是一句“嫁给我”，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另一场盛大的告别。他口中那个早已模糊成符号的“她”回来了，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轻易地就将我三年的期待与深情，剖得鲜血淋漓。原来，我以为的终点，不过是他为别人搭建的序幕。而我，连做个合格的观众都不配。1“然然，今晚七点，‘星隅’餐厅，记得穿我送你的那条裙子。”陆成言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描摹着最后一笔眼线。镜中的我，眼波流转，笑意盈盈，连每一根发丝都透着藏不住的喜悦。“星隅”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那条白色的星空纱裙，是他上个月出差时特意带回来的礼物，他说，我穿上就像把整个银河披在了身上。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半拍。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我期待已久的答案。我和陆成言在一起三年了。从大学毕业的懵懂青涩，到如今在职场上各自独当一面，我们陪伴彼此走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路。他是天之骄子，家世显赫，英俊沉稳，是无数人眼中的完美对象。而我，家境普通，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入名校，一步步走到今天，能与他并肩，已是我最大的幸运。身边的朋友都说我捡到了宝，劝我早点把他定下来。我总是笑着说不急，我知道陆成言有他自己的节奏。这三年来，他对我无微不至，将我宠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他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会在我生理期时提前备好红糖姜茶，会在我加班的深夜驱车几十公里只为送一碗热汤。他给了我除了名分之外的一切。而我，也安分地扮演着一个完美女友的角色。我从不过问他的过去，尤其是那个只存在于他朋友们偶尔戏谑中的名字——林清雪。我知道，那是他的白月光，是他放在心尖上，连提起都小心翼翼的存在。他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后来，林清雪为了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毅然出国，两人才无疾而终。陆成言的朋友曾醉后拉着我说：“苏然，你知道吗，成言看你的眼神，有七分像她。”我当时只是笑笑，将醒酒汤递过去，心里却像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不疼，却格外清晰。可那又如何呢？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分享他喜怒哀乐的人是我，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也只会是我。人不能活在过去，陆成言选择了我，就证明他已经放下了。我这样安慰自己，也深信不疑。挂了电话，我从衣柜最深处取出那个精致的礼盒。白色的纱裙上缀满了细碎的亮片，灯光下，宛若星辰闪烁。我换上它，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裙摆飞扬，流光溢彩。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如何回应。我不会激动得落泪，也不会语无伦次。我会带着最温柔的笑，看着他的眼睛，清晰而坚定地说出那三个字：“我愿意。”驱车前往“星隅”的路上，晚高峰的车流堵得水泄不通。可我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电台里正放着一首甜腻的情歌，我跟着哼唱，连窗外的霓虹都仿佛在为我今晚的幸福闪烁。我提前了十分钟到达餐厅。侍者微笑着将我引向预留的位置，那是一个靠窗的绝佳卡座，整个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餐桌上，馥郁的红玫瑰娇艳欲滴，烛光摇曳，气氛浪漫到了极致。陆成言还没有到。我坐下来，拿出手机，想给他发个消息，却看到他五分钟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配文是：“得偿所愿。”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机场的VIP休息室，一张机票的一角悄然入镜，目的地那一栏，是苏黎世。我的心，猛地一沉。苏黎世，林清雪所在的城市。一股莫名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我点开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试图从那模糊的机票一角看出更多的信息。是过去的旧照，还是……他今天去了机场？可他明明早上还跟我说今天公司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一整天。我攥紧了手机，指尖微微泛白。三年的信任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我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他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对，一定是惊喜。或许，他要求婚旅行，所以提前订好了机票。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丝不安死死压在心底。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我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七点整，陆成言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英俊。他穿过人群，径直向我走来，脸上带着我熟悉的温柔笑意。“等很久了？”他在我对面坐下，自然地接过我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轻吻。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一如既往地让我感到心安。我心中的那点疑云，瞬间消散了大半。“没有，我也刚到。”我回以一个甜美的笑容，将那条朋友圈的疑问咽回了肚子里。“喜欢这里的安排吗？”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眸里映着烛光，深邃得像一片星空。我用力点头：“喜欢，非常喜欢。”他笑了，招手叫来侍者开始点餐。他点的全是我爱吃的菜，甚至连牛排的熟度都记得分毫不差。席间，他一如既往地体贴，为我切好牛排，为我添上红酒，偶尔说起一些公司里的趣事逗我笑。一切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和我预想中的一模一样。我的心，又开始被期待和幸福填满。甜品上来的时候，气氛达到了顶点。我看到陆成言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来了。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自若。“然然，”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吧。”“嗯，三年零两个月零七天。”我轻声回答，每一个数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愧疚，又似乎是怜惜。他从西装内袋里，缓缓地，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不是求婚戒指常见的方形小盒，而是一个稍大一些的长方形盒子。我的心猛地悬了起来。他将盒子推到我面前，轻轻打开。里面躺着的，不是璀璨的钻戒，而是一串钥匙，下面还压着一张烫金的卡片。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这是城西‘江语天境’的钥匙，180平的大平层，写的是你的名字。”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卡里有五百万，算是……我给你的补偿。”补偿？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耳膜。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是没有。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陆成言，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在发抖。他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夜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然然，我们分手吧。”“分手？”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几乎要笑出声来，“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今天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为了和你好聚好散。”他打断了我，终于重新将视线落在我脸上，那双我曾无比迷恋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冷静和疏离。“她回来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她”是谁。林清雪。那个我刻意回避，假装不存在的名字，终究还是以这样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闯入了我的世界，将我三年的经营和守候，击得粉碎。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冷。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邻桌情侣的欢声笑语，都变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冰冷的话语，和眼前那串刺眼的钥匙。“所以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回来了，所以我就该让位了，是吗？”“然然，对不起。”陆成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愧疚，“是我不好，这三年来，委屈你了。”委屈？他竟然用“委屈”这个词来定义我们的感情。我忽然觉得无比可笑。我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和爱意，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一种委屈。“所以，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吗？”我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你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和她有几分像？”陆成言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我最残忍的答案。原来，醉酒之言，才是真相。我不过是一个劣质的替代品，一个在他正主离开时，用来排遣寂寞的影子。如今正主归位，我这个影子，自然就该识趣地消失。巨大的屈辱和悲哀瞬间将我吞噬。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里泛起一股酸意。最近总是这样，闻到油腻的东西就恶心，还特别嗜睡。我还以为是最近工作太累，没休息好。我强忍着那股不适，拿起桌上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我心中的滔天怒火。“陆成言，你真行。”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用房子和钱就能打发？”“然然，你不要这样。”他皱起了眉，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我以为你一向是懂事的。这些东西，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体面的结局。”体面？我看着他这张英俊却冷漠的脸，忽然觉得过去三年，自己真是瞎了眼。我爱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自私又冷酷的男人。他早已为这场分手铺好了所有的路。这顿晚餐，这个地方，甚至我身上这条他亲手挑选的裙子，都成了这场精心策划的告别仪式上，最具讽刺意味的道具。他要的，是让他自己心安理得的体面。他要的，是我安静地接受补偿，然后默默地退出他的世界，不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好让他毫无负担地去迎接他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