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之人”这四个字，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陈烬声所有的疯狂和愤怒。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抓住我胳膊的手，力道在刹那间消失了。他眼中的滔天恨意，被一种更深的、无法理解的恐惧所取代。他松开了我。周围的保安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前来试图将我们隔开。记者们像疯了一样往前挤，无数个问题如炮弹般砸来：“陈总，请问苏然**说的是真的吗？”“星尘科技是否存在技术剽窃？”“苏**，您说的‘送进监狱’是指什么？”混乱中，我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烬声。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脑子里只剩下我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话。“后台的贵宾休息室，还空着吗？”我无视周围的骚动，对他说，“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会永远消失。要不要听完这个故事，你自己选。”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在两名试图拦住我的保安之间穿过，径直走向后台深处。他们似乎被我身上某种决绝的气场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阻拦。我知道他会跟来。因为我给了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谜题，一个关乎他自身安危的终极信息差。他必须知道，我为什么说他是个“将死之人”。我推开贵宾休息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奢华的装潢，柔软的地毯，将门外的喧嚣隔绝得一干二净。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申城璀璨的夜景，那些流光溢彩的霓虹，像一条冰冷的银河。身后传来门被推开又迅速关上的声音。陈烬声跟了进来。他反手锁上了门，将自己和外面的烂摊子彻底隔绝。他几步冲到我面前，昔日英俊的面容此刻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狰狞。“你到底什么意思？苏然，你把话说清楚！”他低吼着，声音压抑着风暴，“你以为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就能吓到我？你是不是觉得，毁了我的发布会，毁了我的公司，你就算赢了？”我缓缓转过身，平静地迎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赢？我没兴趣跟你玩这种输赢的游戏。”我淡淡地说，“我今天来，只做一件事：清理门户。”“清理门户？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四个字！”他像是被踩到痛处，声音陡然拔高，“背叛者是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吗？”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陈烬声，我们都别再演了，这里没有观众。三年前，你是怎么拿到我‘知心’算法的全部数据，又是怎么在我电脑里植入那些伪造的证据，你比我更清楚。你甚至算准了时间，在我把最终版交给你的第二天，就让警察上门。一切都天衣无缝，不是吗？”他脸上的肌肉***了一下，眼神躲闪，却依旧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证据都是真的！”“真的？”我笑了，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轻轻按下了播放键。一个油腻又带着谄媚的男人声音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陈总您放心，事情办得妥妥的！那小妞的电脑，我黑进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您给我的那几个文件，全都原封不动地放进去了，时间戳都做得跟真的一样。警察那边只要一查，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嘿嘿，事成之后，您答应我的那个项目……”录音到此为止。陈烬声脸上的血色，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彻底褪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中的录音笔，像是看到了鬼。“王……王德彪……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德彪，一个技术不错的黑客，也是当年帮陈烬声栽赃我的执行人。陈烬声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怎么会有？”我收起录音笔，放回包里。“这三年，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在你享受着鲜花和掌声，拥着美人在怀的时候，我正在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里，学习如何生存。”我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土耳其语，随即意识到，又切换回中文，“我在学习，如何把你这种人，从骨头到灵魂，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支录音笔，是我这次回来的第一份战利品。王德彪嗜赌成性，欠了一**债，我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让他把当年的脏事，连本带利地吐了出来。“你想用这个威胁我？没用的！”陈烬声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理智，眼神重新变得阴狠，“就算你有录音又怎么样？王德彪这种人说的话，根本不能当做证据！苏然，你还是太天真了！你想靠这个翻案？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说了，我不是来翻案的。”我看着他最后的挣扎，像在看一场拙劣的独角戏。“这支录音笔，也不是为你准备的。它是送给白家的礼物。你觉得，如果白薇薇的父亲，那位在申城叱咤风云的船业大王，听到自己的女婿，是个靠栽赃陷害女人上位的**，他还会不会继续把宝压在你身上？”陈烬声的身体彻底僵住了。我击中了他的七寸。他能有今天，除了我的算法，更离不开白家的资金和人脉支持。他最大的依仗，就是白薇薇，就是他那位爱面子胜过一切的岳父。如果白家撤资，并动用关系打压他，星尘科技会死得比谁都快。“你……”他指着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你好狠毒。”“狠毒？”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词，“我这点手段，跟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把你当年对我做过的事情，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还给你而已。毕竟，我没有把你送进监狱，不是吗？”休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陈烬声粗重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他所有的防线，所有的伪装，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我一层层剥得干干净净。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无能为力，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为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钱？你要多少钱？还是星尘科技的股份？只要你把这些东西都销毁，离开申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开始谈条件了。这是他最擅长的方式，用利益来衡量和解决一切问题。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我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但我很好地掩饰了过去。“我什么都不要。”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我来，就是为了毁掉‘神谕’。毁掉你，只是顺便。”“为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就因为我用了你的算法？苏然，你也是搞技术的，你应该明白，一个算法躺在论文里，它什么都不是！是我，是我给了它生命，是我让它变成了市值百亿的公司！你应该感谢我！”“感谢你？”我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脸上。“陈烬声，你偷走的，不是一个算法，不是一个价值百亿的公司。你偷走的，是我的‘孩子’。一个我倾注了所有心血和梦想，准备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他不寒而栗的重量。“它叫‘知心’，不叫‘神谕’。它的初衷，是理解，是陪伴，是成为人类孤独灵魂的慰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你包装成一个冷冰冰的商品，一个供资本炒作的工具，一个被**了灵魂的怪物！”“你……你疯了……”他喃喃道。“我没疯。”我打断他，然后，终于说出了那个最终的答案。“我只是……快死了。”陈烬声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愤怒、不甘、怨毒——都在这一瞬间凝固，然后碎裂，只剩下纯粹的、茫然的空白。他像是听不懂中文一样，呆呆地看着我。我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那是一份诊断报告。他迟疑了很久，才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张纸。他打开它，目光落在最上面的诊断结果上。胶质母细胞瘤，四级。下面是一行小字：预计生存期，不超过六个月。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他心脏狂跳的声音。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几个字，仿佛想用目光将它们烧穿。那张纸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这……这是假的……”他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是你伪造的，对不对？你想骗我……”“我有没有必要用我自己的生命来骗你，你心里很清楚。”我平静地看着他，“三年前，在看守所里，我第一次突发性剧烈头痛。后来，在国外那间最便宜的地下室里，我疼得在地上打滚。等我终于攒够钱去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了我这个结果。”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很有趣，不是吗？我研究了一辈子的人类大脑和思维，最后，却是我的大脑，要了我的命。”陈烬声手中的诊断报告，飘然落地。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光涣散，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你是个‘将死之人’了吗？”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说道，“因为‘神谕’，就是你。你踩着我，用我的心血，塑造了现在这个光芒万丈的你。而我，既然要死了，自然要带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把我创造的‘知心’，留在这个世界上，让你继续利用它，玷污它。”“所以，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报复的开始，而是结束。我启动了‘清算模式’，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神谕’的根基是肮脏的，它从诞生之初，就带着原罪。它会像一个幽灵一样，永远缠着你。白家会抛弃你，投资人会撤资，市场会唾弃你。星尘科技会崩塌，‘神谕’会彻底消失。”“我死之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苏然，也不会再有‘知心’。而你，陈烬声，你所建立的一切，都会随着我的死亡，一起被埋葬。你会活着，但你一手打造的帝国，你的声誉，你的未来，都会死掉。你，会变成一个活着的死人。”“这，就是我说的，余生不见，你我永隔。”我说完了。说完这一切，我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压在心上三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陈烬声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没有再看我，只是失神地盯着地板上那张诊断报告，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他可能在震惊，可能在恐惧，也可能……是在后悔？谁知道呢？都不重要了。我站起身，理了理西装的下摆。“我的十分钟，到了。”我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就在我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陈烬声嘶哑到几乎破碎的声音。“那年……那年在普陀山，我们一起求的那个平安符……你还留着吗？”我的手，在门把上，停住了。小说《复仇终点是他的绝笔信》 复仇终点是他的绝笔信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