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纸页很薄,质感却硬挺,边缘划过红木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沈清秋垂着眼睫,目光落在甲方签名处那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顾沉舟”三个字上,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办公室顶灯的光线冷白,勾勒着她侧脸柔和的线条,也映亮了她面前这份堪称天价的“赠与协议”。条款清晰,报酬丰厚,时限三年。义务只有一项——留在顾沉舟身边,当一枚合格的、安静的、尤其是,像“她”的装饰品。空气凝滞,带着中央空调系统送出的、恒定的低温,以及一种属于顾沉舟领域的、不容置喙的压迫感。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体微微后靠,陷在昂贵的意大利定制皮椅里。他没有看沈清秋,视线落在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楼宇上,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声音也是冷的,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货物交割。“三年,一个亿。”六个字,敲定了买卖。沈清秋没有抬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她伸手,拿起那支预先备好的万宝龙钢笔,笔身沉甸,触手冰凉。没有犹豫,笔尖流畅地划过纸面,签下了“沈清秋”三个字。字迹清秀,工整,甚至带着点怯生生的温顺,符合一个走投无路、不得不依附金主的女学生该有的模样。她放下笔,将签好的协议轻轻推回桌面中央。顾沉舟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扫过那份协议,最后落在她低垂的头顶。那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确认。确认货物已签收,确认这场交易正式生效。“卡在这里。”他屈起手指,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推到协议旁边,动作随意得像丢开一张废纸,“没有密码。林助理会带你去看房子,需要什么,跟他讲。”“是,顾先生。”沈清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的、不易察觉的柔顺。她拿起那张承载着巨额的黑色卡片,指尖感受到冷硬的质感,然后乖巧地站起身,微微欠身,转身走向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温与压迫。门外,等候的林助理脸上是标准化的、不带任何个人感**彩的微笑:“沈**,请这边走。”沈清秋轻轻颔首,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回响。走廊漫长,两侧是冰冷的玻璃幕墙,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和身后那座庞大商业帝国的缩影。她微微抬眼,目光掠过倒影中自己那张足够漂亮、也足够像“那个人”的脸,唇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浅,极快,消失无踪,快得仿佛是灯光造成的错觉。眼底深处,那被完美藏起的锋芒,如一泓深潭下的冰棱,悄无声息地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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