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五年，被我抢了婚事的阿姐当上了摄政王妃。她荣归故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率人围了我的夫家。点名要见我这个夺她姻缘、逼她远走的恶毒妹妹。“林青宁人呢？让她滚出来见我。”可是阿姐啊，我的尸骨早都烂透了。1.我死后第五年。被我逼走的阿姐，成了尊贵的睿王妃。她荣归故里时，仪仗浩大，吓得整个郢县的百姓大气都不敢出。可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归家，而是率人围了郢县首富王家。王家是我的夫家。若说有什么特殊的，大概就是，这夫家是我从她手里抢来的。说来奇怪。我的魂魄本是飘在王家上空的，可自阿姐踏入这偏远县城，竟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她身边。眼见王家府门大开，一家人乌泱泱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将阿姐迎了进去。“恭迎王妃娘娘！”阿姐却懒得搭理他们，只是目光冰冷地扫过人群。像在找什么人。半晌，她沉了脸色：“林青宁呢？”“让她滚出来见我！”“她不是一向傲慢吗？怎么五年不见，竟胆小如鼠成这般，怕我吃了她不成？”王家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一脸茫然，年长的几位闻言却变了脸色。任家主王焕小心翼翼地问：“不知王妃找我弟妹是……”阿姐这些年在外应当是没吃太多苦，模样都更好看了几分。王家这些人竟是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位才是本该嫁入王家的人。阿姐睨了他一眼：“我来探望自己一母同胞嫡亲的妹妹，还需要理由？”王焕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笑着解释：“王妃有所不知，我小弟跟弟妹喜好山水，云游去了。”“如今就连我也不知他二人身在何处。”说话期间，侍卫通传县太爷跟县太爷夫人也赶来了。王焕眼神一亮：“亲家也来了。”话音刚落，我那当上县太爷的爹，和我那自诩贵妇的娘，也走了进来。“见过王妃娘娘！”我爹的所谓的官威在阿姐面前，屁都不是。阿姐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半分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她甚至有些意外。“我走之后，你竟还升官当上县太爷了？”爹的笑僵在脸上。阿姐开门见山。“林青宁呢？”“她到底在哪儿？”王焕也顾不得以下犯上，赶紧跟着开口：“对啊，我弟媳外出云游这么久，她就没给你二老写过信吗？”我爹闻言连忙应和。“宁儿她……哎，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哪里管得住她呀。”可惜我娘演技实在太差。阿姐看着她心虚的表情，发出一声嗤笑。“当年你们就护着她，到现在还护着她！”“云游？”“我看是不敢见我这个被她抢了婚事的正主吧！”2.阿姐自小人淡如菊，有大家风范。而我调皮捣蛋，最喜欢又争又抢。抢阿姐的书，抢阿姐的琴。许是大我两岁的缘故，她从未怪过我。只是拿着拿戒尺打我手心，打完自己又心疼地掉眼泪。可这一切，在五年前戛然而止。爹娘给阿姐在他们能力范围内找了一家极好的婚事。郢县首富王家的小公子。婚期定的仓促，阿姐面对这等人生大事还是有些紧张。我只得安慰她：“怕什么？王家人要是对你不好，我就去带你跑路。”阿姐笑了，打趣我没规矩。可婚礼当天，我却打晕了阿姐，坐进了本该属于她的花轿里。昏迷的前一刻，阿姐红着眼眶，死死拽着我的手腕。“青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亲姐妹啊！”我笑得一脸歹毒。“我就是喜欢抢你的东西啊，你的夫君我也要抢！我就是比你更配得上这门婚事！”“看不惯？看不惯你就走啊，离开这个家。”就连爹娘，也在一旁指责她。“是你自己没福气守不住机会，怪得了谁？别耽误了**妹的吉时！”一向温柔的阿姐彻底绝望，含着泪，决绝地转身离去。真是……再好不过了。“来人！”阿姐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给我搜。”“找不到林青宁，你们谁也别想好过。”“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3.阿姐留了一部分人在王家搜寻，自己则坐上马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林家。无视我爹娘的哭嚎，阿姐径直往后院闯。目标明确，是我生前住的闺房。她一脚踹开那扇早已落锁的房门。“吱呀——”一声，扬起漫天灰尘。阳光从洞开的门扉照进去，能清晰地看见无数尘埃在光束中飞舞。屋里的一切都蒙着厚厚一层灰，蛛网结满了角落。五年了。这里没一个人再踏足过。阿姐摸了摸桌上的灰尘，笑了：“你们那么宠着她，她也不在乎你们啊，嫁人后竟一直没回来。”她踩着积尘的地板，一步步走进来。目光扫过屋内陈设，最后，落在了我的梳妆台上。她径直走过去，一把掀开妆匣。里面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躺着一个东西。一个早已褪色、破旧不堪的拨浪鼓。我的魂体一颤。那是她送给我的。以前家里的日子不富裕，爹娘不愿意给我买喜欢的东西。是阿姐，偷偷省下自己所有的月钱，从货郎担上给我买下这个拨浪鼓。她将拨浪鼓塞进我手里，小声对我说：“宁宁不怕，阿姐永远保护你。”可现在，拿着它的阿姐，眼神狠戾得像要吃人。“林青宁，你也配留着它？”话音未落，她狠狠将拨浪鼓砸在地上。“啪！”四分五裂。我尖叫着冲过去，想护住它。可我的手，一次又一次穿过阿姐的身体。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阻止不了。那是阿姐唯一一次违背爹娘的命令，偷偷省下月钱给我买的礼物啊。鼓声不再，我的魂体像是被那些碎片割开，疼得几乎要散掉。儿时阿姐温柔的笑脸，和眼前她淬了毒的眼神，在我脑中交替出现。悲恸几乎将我撕碎。阿姐砸完东西，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转身，目光如刀，狠狠刺向跟进来的爹娘。“教出这种不知廉耻、忘恩负义的女儿，这就是你们的好家教！”我爹一哆嗦，腿都软了。“王妃娘娘，是我们教女无方，是我们该死！”阿姐冷笑一声。“本宫这就上奏圣上，参你们一本治家不严，教出此等秽乱门庭的孽障！”“看看你这个县太爷的官，还坐不坐得稳！”这话，无疑是捅了我爹的命门。他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王妃娘娘饶命！饶命啊！”我娘也跟着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阿月，你就看在……看在爹娘的份上，饶了我们这次吧！”阿姐的名字，叫林青月。可她听到这个称呼，眼神却更冷了。“别叫我阿月，我嫌脏。”爹娘的头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都见了血，却始终不敢吐露半句关于我的事。他们不敢说。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我只觉得一阵反胃。阿姐的耐心，被彻底耗尽。4.“拖出去！”她一声令下，两个高大的侍卫立刻上前。我爹娘的哭嚎瞬间拔高。“阿月！我是你娘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你会遭天谴的！”可当今摄政王本就是乖张的性子，他手底下的侍卫才不管这些，直接将他们拖到了庭院中央。下人们跪了一圈，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爹娘也腿一软，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颜面扫地。阿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天谴？”“若非阿渊搭救，我早就是一具枯骨了。”“我被逼离家五载过的日子，不就是你们赐予的天谴吗？”她缓缓踱步。“你们的好女儿，抢走我的婚事，把我逼上绝路。”“你们非但不拦，还帮着她一起欺我，辱我，将我赶出家门！”“现在，你们就该替她受着！”人群里，一个苍老的身影颤巍巍地走出来。是福伯。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老管家。他噗通一声跪在阿姐面前，老泪纵横。“王妃娘娘，您息怒……”“二**她……她五年前就不在了啊……”阿姐的眼神骤然一厉。“啪！”一声清脆至极的耳光。阿姐身边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福伯整个人被扇翻在地，嘴角立刻见了血。我的魂体剧烈地晃动起来。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福伯！他是这府里，除了阿姐，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是我病倒时，唯一敢去求爹娘给我请大夫的人。是我被关柴房时，唯一会偷偷给我塞两个热馒头的人。我恨爹娘的自私凉薄。可阿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待无辜的福伯！“不在？”阿姐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本宫面前，还敢撒谎包庇那个**！”她把福伯的忠心，当成了替我隐瞒的谎言。怒火烧掉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指着地上抖成一团的爹娘。“林青宁一日不出现，你们就在这儿跪一日！”“每日鞭笞二十！”“本宫倒要让她知道，她的逍遥快活，是建立在亲生父母怎样的痛苦之上！”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好熟悉。五年前，在我偷听到真相后，我也是这样跪在这院子里。跪着求他们，别为了攀附权贵，把阿姐嫁给那个命不久矣的少爷。他们是怎么说的？“滚！这是她的福气！你少在这儿碍事！”如今风水轮流转。施暴者成了受害者。“打！”阿姐闭上眼，浸了水的鞭子，带着破风声，狠狠落下。“啊——”皮开肉绽的声音，和我爹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响起。下人们吓得齐齐跪倒在地，头埋得更深了。我娘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鞭子一下又一下，精准而狠戾。惨叫声刺破了林府午后的宁静。阿姐的睫毛在颤抖，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我分不清，那颤抖是因为复仇的**，还是因为心底残存的刺痛。我只听到她喃喃道：“林青宁，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欠我的！”5.鞭笞在继续。爹娘的咒骂，变成了哀嚎，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浓重的血腥味钻进我的鼻腔，搅得我魂魄不宁。我痛苦地捂住耳朵，可鬼魂没有实体，什么都挡不住。就在这时，被打倒在地的福伯，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他不顾侍卫的阻拦，疯了似的冲向府中一处偏僻的角落。阿姐冷眼看着，以为这又是博同情的把戏。“装神弄鬼，把他给本宫拖回来！”侍卫还没碰到他，福伯已经从一棵老槐树下，挖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木盒。他抱着木盒，连滚带爬地冲回来，重重跪在阿姐面前。“王妃娘娘……您看……您看看这个……”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我当年留下的绝笔信。阿姐脸上的讥诮，一点点凝固。她拿过信，拆开。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