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苏晚已经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从卧室出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陆时衍浅眠，稍有动静就会醒，而他最近因为公司的事，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楼下厨房的灯被她调成了暖***，案板上摊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低筋面粉，旁边是提前泡好的杏仁片，这些都是陆时衍喜欢的口味。 今天是陆时衍的二十九岁生日。 苏晚围上围裙，指尖触到冰凉的碗沿时，下意识蜷了蜷。她昨晚熬夜改了半宿的设计稿，现在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黑，左手腕上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三年前她第一次见陆时衍时，他就是盯着这颗痣看了几秒，才开口问她“要不要来我身边工作”。 后来她才知道，林薇薇的手腕上，也有一颗相似的痣，只是位置偏上，颜色更浅。 “苏**，您怎么起这么早？”张妈提着菜篮进来，看到厨房的动静，脚步顿了顿。这位在陆家做了十年的管家，看着苏晚从一个青涩的大学生，变成如今在别墅里处处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总有几分不忍。 “今天陆先生生日，我想亲手做个蛋糕。”苏晚笑了笑，声音轻轻的，“张妈，您帮我看看烤箱预热好了吗？我怕温度不够，烤出来的蛋糕会塌。” 她做这些的时候格外认真，打奶油的手法熟练，裱花时手腕稳得像练过千百遍。其实她以前根本不会做这些，是三年前偶然听到陆时衍跟助理抱怨“外面的蛋糕太甜，腻得慌”，才偷偷报了烘焙班，练到手腕酸痛，终于能做出他喜欢的低糖口感。 上午十点，别墅开始热闹起来。花艺师送来成箱的白玫瑰，馥郁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客厅——这是林薇薇最喜欢的花，陆时衍的生日宴，永远按她的喜好来。苏晚站在楼梯口，看着佣人把玫瑰摆成心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米白色连衣裙，领口是她昨晚特意改的V领，因为陆时衍去年曾随口提过一句“薇薇穿V领好看，显得脖子长”。 她的脖子不算长，但还是改了。 下午六点，宾客陆续到场。陆时衍穿着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迎客，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看到苏晚走过来时，眼神动了动。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是他喜欢的牌子，脚步轻缓地走到他身边，刚想递过去，就被他伸手捏住了下巴。 “抬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神。 苏晚顺着他的力道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脸，却又好像隔着一层雾。下一秒，她听到他轻声喊了句：“薇薇。”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几个相熟的宾客交换着暧昧的眼神，苏晚的指尖猛地攥紧了酒杯，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发疼。她强压下喉咙里的涩意，扯出一个浅淡的笑：“陆先生，我是苏晚。” 陆时衍像是才回过神，松开手，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站在这儿干什么？去把我书房里的文件拿下来，王总等着看。” 他没提刚才喊错名字的事，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失误。苏晚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脚步有些发虚。走廊里的镜子映出她的样子，脸色苍白，眼底泛红，米白色的裙子衬得她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连笑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刚走到书房门口，手机就响了，是设计部的李姐打来的：“苏晚，你快回来一趟吧，年会的礼服稿陆总不满意，让你立刻回来改，明天就要定稿了！” 苏晚的心沉了沉。她昨天才把改了五遍的稿子交上去，怎么又要改？但她没敢多问，只说“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她敲了敲书房的门，进去把文件递给陆时衍，轻声说：“设计部那边有点事，我得去公司一趟。” 陆时衍头也没抬，翻着文件随口应：“嗯，改完早点回来。” 他甚至没问一句“什么事”，也没注意到她眼底的失落。苏晚应了声“好”，转身离开别墅时，正好看到张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苏**，外面风大，披上吧。您这几天感冒还没好，别再着凉了。” 苏晚接过外套，鼻尖一酸，差点掉眼泪。在这座华丽的别墅里，唯一记得她生病的，竟然是管家。她吸了吸鼻子，对张妈笑了笑：“谢谢张妈，我很快回来。” 赶到陆氏集团时，设计部的灯还亮着。李姐看到她来，叹了口气，把稿子递过来：“你自己看吧，陆总说线条太硬，要改成纱质裙摆，还说……”李姐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还说你的设计得照着林**的喜好来，毕竟年会林**也会来。” 苏晚看着稿子上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这是为公司员工设计的年会礼服，不是为林薇薇设计的演出服，为什么连这点自**都没有？她咬了咬唇，想争辩，却想起陆时衍早上的眼神，那些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我改。”她坐到电脑前，点开设计软件，鼠标在屏幕上移动时，指尖都在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陆时衍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走到苏晚身后，扫了眼屏幕上的设计图，皱起眉：“怎么还没改好？磨磨蹭蹭的。” “我在调整裙摆的弧度，纱质面料太轻，怕撑不起来。”苏晚低声解释。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陆时衍的声音冷了下来，“薇薇跳舞时就喜欢穿纱质的裙子，轻盈又灵动，你照着她的舞裙改就行，哪来那么多问题？” 苏晚的动作顿住了。原来在他眼里，她的设计从来都不需要什么专业性，只需要“像林薇薇”就够了。她转过身，看着陆时衍，眼底带着一丝微弱的期待，轻声问：“陆先生，这是公司的礼服，不是林**的舞裙，能不能……按我的想法来一次？” 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敢对他的要求提出异议。 陆时衍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嘲讽：“你的想法？苏晚，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当初让你进设计部，不是让你搞什么个人风格的，你的设计，我说了算。”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扎进苏晚的心里。她看着他冷漠的脸，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找到她时说的话：“我需要一个助理，帮我处理一些琐事，顺便……陪在我身边。” 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的设计才华被认可，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因为她的眼尾弧度，像极了出国的林薇薇。她是他找来的影子，是他用来填补空缺的替代品，连设计都要带着别人的烙印。 苏晚低下头，不再说话，重新转回去改稿子。眼泪砸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赶紧用袖子擦掉，怕被陆时衍看到。身后的人站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脚步声渐渐远去，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凌晨一点，稿子终于改完了。苏晚保存好文件，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头痛得厉害。她拿出手机，想给陆时衍发个消息说自己改完了，却看到他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照片里，他站在机场出口，身边站着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林薇薇，他帮她拎着行李箱，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配文是：“失而复得，往后安好。” 苏晚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久久没有动。原来他不是在公司，也不是在家，而是去接林薇薇了。她昨晚发烧到38度，给他发消息说难受，他只回了句“让张妈给你找点药”，转头却能为了接林薇薇，深夜跑一趟机场。 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她浑身发冷。她关掉手机，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映着空旷的街道，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苏**，您还没走啊？”李姐加班刚回来，看到她还在，有些惊讶，“稿子改完了？快回去休息吧，你脸色太差了。” 苏晚笑了笑，声音沙哑：“嗯，改完了，这就走。” 她拿起外套，走出公司大楼。深夜的风很冷，吹得她咳嗽了几声，她裹紧外套，慢慢往家走。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陪着她，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个孤独的符号。 回到别墅时，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白玫瑰的香气还在，只是没了晚宴时的热闹。张妈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苏**，您回来了？我给您留了粥，热一热就能吃。” “谢谢张妈，不用了，我不饿。”苏晚摇摇头，脚步沉重地往楼上走。 卧室里空无一人，陆时衍应该还在陪林薇薇吧。她走到书桌前，看到上面放着一叠画纸，是她最近在准备的设计大赛作品，上面画着家乡的蓝染图案，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颜色，也是她心里最温暖的记忆。 她本来想拿这个参赛，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模仿的影子，可现在，她突然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苏晚坐在椅子上，看着画纸上的蓝染图案，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三年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影子”两个字，连一句真心的关心都得不到。 也许，是时候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