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唯一幸免于难的。
因为昨日,
***奶发还了我的身契,将我许给了对门九千岁家的马夫刘四。
官兵将沉甸甸的木枷锁套在了******上,
可她气度依旧,挺拔如瘦竹,
「穗儿别哭,你是个有福气的。去吧,去找刘四。」
树倒猢狲散。
我站在空荡荡的宅院里抹干净眼泪,但却没打算听她的。
我这条命是她给的。
九千岁害得丞相府家破人亡,我又哪能嫁给他的奴才?
永历三年春节,***奶赏我一朵绒花。
永历四年冬至,***奶赏我一支银簪。
……
如今永历十年,整整七年。
我将这些个嫁妆本儿一股脑卖进当铺,换了十二两银子。
街上有九千岁的私兵,大肆搜刮过路费。
我将这些银子往胸脯里塞些,又往腰间绑了些。
学着进府前做乞儿的样子,一路往内城里爬。
好日子过了七年,对于困苦还是生疏了。
大概是看出了破绽,其中一个私兵邪笑着扫了我一眼,叫我将衣裳脱了。
我拽着领口死不撒手,被一脚踹在心口上,呕出一口黑血。
就在我想好了以死明志时,刘四赶着马车来了。
「兵爷,兵爷。手下留情。」
他点头哈腰,谄媚地掏出一锭银子,
「这是贱内穗儿,不懂事儿。求兵爷爷手下留情。」
到底都是九千岁的走狗,我捡回来一条命,跟着刘四住进了马房。
「知你不愿,我不勉强。」
他将包了浆的铺盖挪到地上,又给我铺了套新的。
「行走官场,这里面学问大着呢。再别莽撞。明儿我去给你想办法。」
就是个马夫,还上劲儿了。
我背着身子不理他,抱紧了银子,瞪大眼睛捱着。
天刚亮,我放下两锭谢礼,正欲离去。
却被他叫住了,
「你以为凭十两银子,就能办了事儿?如今这些个人心黑着呢。」
「若是没点儿门道,你也是有去无回。我既答应替你想法子,你就安心等着。」
我抿了抿唇,终是坐回了床榻上,
「你要什么报酬?」
「穗儿,老丞相大义,我为他尽份儿心罢了。你看你想哪去了?」
我仔细将刘四看了又看,不似假话。
「那你为何要当九千岁的…」
走狗。这两个字,我生咽了回去。
「世道艰难,穗儿啊,谁不是为了活命?」
是啊。谁不是为了活命。
我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