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大营，月华如练，静谧无声。

嗖——

一支利箭自城门射出扎到了地上。

站岗的士兵看到箭上的信笺，即刻将东西呈给了将领。

营中大帐，灯火如昼。

端坐在案上的魁梧男子，编辫披发，高鼻深目，薄唇紧抿，神情冷峻，淡蓝色的眸光像一把寒刃直视着纸上娟秀的字迹。

粗粝的拇指，一点一点碾过信件，指尖最终停留在陆颂宁三个字上。

那字仿佛下了咒，

他原本平静的心绪像是海啸般，忽地掀起骇人的巨浪，淡蓝色瞳中的旋涡越搅越深，变得沉黑无比，像是一道噬人的深渊。

忽地那纸笺收进掌中，青筋暴起，狠狠揉成一团，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哗啦——

桌案上的砚台杯盏被拂下案，茶水、墨点溅了一地，在地上蜿蜒出湿痕。

“陆颂宁，你凭什么，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宿州？”

不过片刻，都护穆连泽等将领鱼贯而入。

穆连泽看到阿史那聿因震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眸光黯淡了下。

“特勤，宿州这两个月来拼死抵抗，折了我们不少兄弟，如今他们要献降，要我们不动城中百姓，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一位五大三粗的将领嚷道。

“对，那大晋公主说什么愿以己为质。哼，我不出三日便能攻下宿州，将她拿下，到时候也让兄弟们都尝尝大晋公主是什么滋味？”

“哈哈哈！”

众人附和大笑。

穆连泽偷偷瞥了一眼阿史那聿。

只见他神色如常，眉目冷峭，似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特勤，您是怎么想的？”

阿史那聿又恢复了沉静克制的模样，轻掀眼皮：

“众将士群情高涨，自然拒不受降，明日全力攻城。”

“特勤英明。”

众人高呼起来。

“不过——”

一直沉默的穆连泽开了口：“我们围困宿州两月有余，军中粮草也几乎耗尽。倘若再僵持下去，万一大晋援军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穆都护，大军援军要到早就到了，你也太过谨慎了。”一将领回道。

“哼，铁契，你的虎豹营作为前锋，攻城不下二十次，连宿州城墙都没攀上去过，你还有脸说。”

穆连泽嘲讽道，铁契悻悻闭嘴。

“宿州城池稳固，易守难攻。若非特勤设计烧了他们粮草，断了粮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投降。”

穆连泽看了一眼首座的人，意味深长：

“如此役能不战而胜，我狼部便能扬威漠北。

况且我们俘获大晋公主，将其献给多罗可汗，赏赐自不必说，还能狠狠打击大晋官兵的势气。”

穆连泽晓以利害，原本意气风发的众将士哑了声。

也是。他们长途跋涉，驻守城外两月有余，兵困马乏，也已到了极限。

拿下宿州，活擒公主，他们一样能捞到金银财宝，谁还想上战场拼命？

众人都在心里打了一遍小算盘。纷纷抬头看向阿史那聿，见他眸色冷厉，神情难名。

“特勤？”有人出声试探：“如能宿州献降，倒也有可取之处。”

阿史那聿漫不经心投去视线：“是么？”

无人察觉之处，那捏着纸团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