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倒影

## 破碎的倒影

冰冷。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布满冷凝水的金属凹槽，而是从灵魂最深处爆裂开来，瞬间冻结了塞拉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她瘫软在狭窄的金属空间里，后背被脉冲武器擦伤的灼痛早已麻木，全身的力气连同思考的能力，都被眼前这超越认知极限的景象彻底抽空、碾碎。

培养舱。

浑浊的、泛着诡异淡绿色荧光的营养液。

悬浮其中的女人。黑色的长发在粘稠的液体中如同海藻般缓慢浮动。苍白的皮肤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玉石般的冷感。

那张脸……

塞拉·维恩的脸。

分毫不差。

每一个细微的轮廓，眉骨的高度，鼻梁的弧度，甚至下颌那道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可见的旧疤痕（她一直以为那是幼年磕碰留下的），都一模一样！仿佛是从镜子的最深处，被强行拖拽到了这个冰冷的钢铁***里。那具***的身体蜷缩着，如同沉睡的胎儿，又像被精心封存的标本。无数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弱生物荧光的探针，如同活物的触须，深深刺入她身体的各个节点，尤其是额角那个位置——一个与塞拉颅骨下完全相同的、微小的、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植入物接口！

“呃……” 塞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般的抽气声。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却丝毫无法驱散那灭顶的荒诞和恐惧。

她是谁？

这个浸泡在绿光里的东西又是谁？

她是……克隆体？一个被制造出来的……赝品？

那些支撑她存在的记忆——孤儿院灰色的高墙，院长偶尔流露的慈祥，手术台上一次剥离痛苦记忆的成就感……这些构成“塞拉·维恩”这个身份的一切基石，难道都是……被写入的虚假程序？！

“棱镜……” 流浪汉里奥临死前的口型在她脑中疯狂闪回。这就是棱镜？！一个培养着她的……本体的容器？一个证明她自身虚无的……倒影？！

“C区目标确认！热源稳定！目标未移动！包围！” NCB队员冷酷的指令声穿透爆炸的余音和塞拉脑中尖锐的嗡鸣，如同冰锥扎入现实。

沉重的战术靴踩踏着金属地面和碎裂的管道残骸，发出沉闷而迅疾的声响，正从三个方向朝着她藏身的凹槽和那个暴露在外的培养舱快速合围！脉冲武器蓄能的嗡鸣如同毒蛇吐信，越来越近，死亡的锁定感从未如此清晰！

逃！必须逃！

求生的本能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挣扎，猛地压倒了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认知崩塌的眩晕！塞拉的身体在意识之前做出了反应！她蜷缩在凹槽里的双腿猛地蹬向后方冰冷的管道壁，借着反作用力，像一条受惊的鱼，朝着与NCB队员合围方向相对的、阴影更浓重的管道丛林深处扑了出去！

“目标移动！开火！” 吼声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滋——嗡！！！”

数道毁灭性的蓝色光束狠狠轰击在塞拉刚才藏身的金属凹槽和旁边的管道上！瞬间熔穿！灼热的金属液滴如同赤红的暴雨般飞溅！塞拉的后背和手臂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是被飞溅的熔融物烫伤！她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翻滚着躲到一根更粗大的管道后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她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在冰冷、油腻、布满障碍的管道森林中爬行、翻滚、冲刺！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油污和硝烟的味道，灼烧着喉咙。身后，脉冲武器的爆炸声、NCB队员的战术指令、金属被撕裂的哀鸣，如同死神的交响乐，紧紧追随着她！

“封锁D区出口！”

“她往大型冷凝机组方向去了！包抄！”

“注意！不要损坏培养舱！重复！不要损坏培养舱！”

最后一句指令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塞拉混乱的意识里！不要损坏培养舱？NCB知道它的存在？他们不是来销毁证据的？他们是来……保护它的？！保护那个证明她只是个“样本”的“本体”？！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脉冲武器的死亡光束更让她灵魂战栗！她不仅是猎物，她存在的本身，就是需要被“回收”或“处理”的……物品！

混乱中，塞拉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周围。巨大的冷凝机组如同沉默的钢铁山峦，布满锈迹和冷凝水。管道在这里更加密集，如同纠缠的巨蟒。惨绿的应急灯光被扭曲的金属分割，投下更加破碎、晃动的阴影。破碎的倒影……哪里是破碎的倒影？！

就在她几乎被逼入死角，前方只剩下冰冷墙壁和巨大冷凝机组的死路时——

“嗡——！！！”

她大脑深处的植入物，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几乎要撕裂她颅骨的剧痛！伴随而来的，是一股狂暴的、冰冷的信息流洪峰！不再是之前那种断断续续的追踪指令，而是……记忆！

不！不是她自己的记忆！是……另一个视角的记忆！如同最狂暴的洪水，蛮横地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强行灌注进来！

**白光。** 无穷无尽、吞噬一切细节的刺目白光。白光的中央，是一张冰冷的金属束缚椅的轮廓。视角很低，很平。身体被坚硬的束缚带死死勒住，动弹不得。一种深入骨髓的、非人的冰冷感，从金属椅传导到每一寸皮肤。

**声音。** 那个熟悉的、带着金属共振质感的、冰冷无情的声音，从白光深处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凿击着脆弱的耳膜：“……42号原型体……7轮稳定性测试……记忆锚点植入开始……倒计时：5…4…”

**恐惧。** 纯粹的、原始的、如同被剥皮抽筋般的恐惧！不是对痛苦的恐惧，而是对存在本身被剥夺、被涂抹、被重新定义的终极恐惧！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无法尖叫，只有灵魂在无声地、绝望地尖啸！

**然后是……黑暗。** 强制性的、药物或电流带来的、毫无梦境的、虚无的黑暗。意识的彻底湮灭。

这段被强行灌入的、属于“培养舱中那个存在”的记忆碎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与塞拉自身的意识发生激烈的、毁灭性的碰撞！她自己的记忆——孤儿院冰冷的床铺、医学院图书馆的灯光、手术成功后的疲惫与满足——与这段被束缚在金属椅上、被当作实验品进行“稳定性测试”的记忆碎片疯狂交织、撕裂、互相否定！

“啊——！！！”

塞拉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她抱着剧痛欲裂的头颅，狠狠撞向旁边冰冷、布满锈迹的巨大冷凝机组外壳！砰！沉闷的撞击声！

剧烈的物理撞击带来的眩晕和剧痛，竟奇异地、暂时地压倒了颅内那两股记忆撕扯带来的精神风暴！她靠着冰冷的金属外壳滑坐在地，眼前发黑，额角的伤口因为撞击再次崩裂，温热的鲜血混合着冷汗流下，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眩晕和剧痛的间隙，就在她被迫低垂的视线前方——

冷凝机组巨大、布满陈旧油污和水渍的弧形金属外壳上，映出了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散乱的黑发被血污黏在脸颊，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涣散而疯狂，额角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鲜血淋漓。

而在她这个倒影旁边，紧贴着冷凝机组外壳的阴影里……还有一个倒影。

那不是她的。

那是一个修长、模糊、边缘如同水波般微微晃动的、纯粹由更深邃的黑暗构成的……人形轮廓。它静静地“站”在塞拉倒影的身侧，如同一个沉默的、没有实体的守护者……或者说，监视者。

影子……醒了？！

流浪汉里奥的警告如同惊雷般炸响！塞拉的心脏瞬间停跳！她猛地抬头，顺着倒影的方向，看向冷凝机组上方那片被巨大管道和断裂钢梁分割出的、极其浓重的阴影区域！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钢铁的冰冷和黑暗的沉寂。

但塞拉全身的寒毛都在这一瞬间倒竖起来！一种冰冷到极致的、非人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探针，正从那个阴影的“空无”之处，精准地、毫无情感地锁定在她身上！这种感觉，和她在诊所爆炸后巷、被抛飞前瞥见的那个断裂防火梯上的模糊人影带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在……那里……” 塞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抖。那不是NCB！那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那个在索恩手术中发出清除指令的冰冷声音背后的……“影子”！

“发现目标！在冷凝机组后方！失去行动能力！” 一个NCB队员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从侧后方逼近！战术手电刺眼的光柱猛地扫了过来，照亮了塞拉蜷缩的身影和她面前冷凝机组外壳上那两个诡异的倒影！

塞拉暴露在强光下！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眼的光线，目光却死死锁定着外壳上那个不属于她的、纯粹的黑暗倒影！

就在强光扫过的瞬间——

那个黑暗的倒影，在冷凝机组光亮的金属外壳上，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晃动。是……它微微地侧过了“头”，仿佛在……“看”向那个正用强光锁定塞拉的NCB队员方向。

紧接着，更让塞拉灵魂冻结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被强光锁定的NCB队员，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僵直！他手中蓄势待发的脉冲步枪嗡鸣声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无形的冰封瞬间冻结，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停止了。只有战术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在强光中呈现出一种极度的、无法理解的……空白。不是恐惧，不是惊愕，而是一种意识被瞬间抽离、只剩下生物空壳的……绝对虚无！

这种“冻结”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然后，那个NCB队员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控着，极其僵硬地、违反人体工学地扭转了方向！他手中的脉冲步枪，那黑洞洞的枪口，不再指向塞拉，而是猛地转向了他旁边不远处的、另一个正冲向塞拉的队友！

“滋——嗡——！！！”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警告！刺眼的蓝色光束瞬间爆发！

“噗——！”

近距离的、毫无防备的致命一击！另一个NCB队员的半个身体连同他沉重的作战外骨骼，在脉冲武器的恐怖能量下瞬间汽化！只留下焦黑的边缘和喷溅的熔融金属液滴！空气中瞬间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和金属蒸腾的刺鼻气味！

“敌袭！敌袭！汉克被……” 三个队员惊恐的吼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那个被“影子”操控的队员，如同最精准的杀戮机器，枪口瞬间转向！脉冲光束再次亮起！

“滋——嗡！！！”

惨叫声戛然而止！又一片血肉和钢铁的混合物在强光中化为青烟！

自相残杀！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冷酷、高效、如同程序设定的清除！

塞拉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下，目睹着这地狱般的景象，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呼吸都忘记了。这就是“影子”的力量？！直接操控人类意识，将其变成杀戮傀儡？！

那个***控的队员完成了杀戮，僵硬的身体缓缓转回，脉冲步枪那毁灭性的枪口，再次……缓缓地、精准地……指向了瘫软在地的塞拉。

惨绿和脉冲武器残留的蓝光交织下，那队员头盔下的脸依旧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空白。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执行命令的绝对冰冷。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杀戮指令的提线木偶。

塞拉的心脏沉入了无底深渊。结束了。在“影子”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如同蝼蚁。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终结一切的蓝光。

然而，预料中的毁灭并未到来。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水泡声。

“咕噜……咕噜噜……”

声音来自……培养舱方向！

塞拉猛地睁开眼，看向那个巨大的圆柱形容器。

浑浊的淡绿色营养液中，那个悬浮着的、有着和她一模一样面孔的“本体”，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

紧接着，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并非塞拉熟悉的深棕色，而是一种极其纯粹、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渊般的漆黑！但在那纯粹的黑暗中央，却有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锐利的……冰蓝色光芒，如同极地冰核，在缓缓旋转、聚焦！

那双眼睛，穿透浑浊的液体，穿透破损的舱壁，穿透混乱的光影和硝烟……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塞拉！

不是茫然，不是痛苦，不是愤怒。

那眼神里，只有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如同造物主俯视造物的……绝对的……**认知**！

如同两道无形的、携带着绝对零度寒意的精神锁链，狠狠刺入了塞拉的大脑！

“轰——！！！”

塞拉的意识世界，如同被投入了亿万当量的精神炸弹！这一次，不再是记忆碎片的冲击，而是……一种更直接、更本源、更恐怖的连接！

无数无法理解的、混乱的、充满冰冷金属质感的画面和信息流，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在她脑中疯狂炸开！不再是接收，而是……同步！

她看到了刺目的白光实验室！

她看到了冰冷的金属束缚椅和探针！

她看到了屏幕上滚动的、由无数0和1构成的复杂基因图谱和神经映射模型，旁边标注着：**Project Pri*** - Prototype 42**！

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无菌服、面容模糊但眼神异常狂热的研究员，正对着屏幕上的数据发出赞叹：“……完美！记忆锚点融合度99.8%！稳定性超越所有前代！她就是棱镜本身！是折射真实与虚妄的终极节点！”

她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全息屏幕构成的监控墙！屏幕上分割着无数个不

小说《记忆克隆体》 第4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