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开车，直到刺耳的鸣笛声将我唤醒。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将车开到了政法大学的门口。

夕阳的余晖，为这座古老的学府镀上了一层金边。穿着学士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陈瑾，我资-助了七年的男孩，就在他们其中。

我颤抖着手，从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调出了陈瑾的所有资料。这是当初为了做“慈善”，确保善款落到实处，我委托**调查的。资料很干净，履历完美得像一本教科书：父母早亡，与哥哥相依为命，靠着打零工和奖学金，一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四年里，专业课、社会实践，无一不是顶尖。

侦探报告的最后一页，附着一张**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廉价的白T恤，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眼神专注而深邃。干净，清冷，又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就是这张照片，让我下定了决心。我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被现实碾压，却依旧不肯屈服的、纯粹的生命力。

可现在看来，这份“纯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拨通了侦探的电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帮我查两个人，陈默，陈瑾。七年前，他们家发生过什么，我要所有的细节。”

“顾**，”侦探的声音有些意外，“陈瑾的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

“重新查。查那个叫陈默的，刚出狱的那个。”我加重了语气，“钱不是问题。”

挂了电话，我将车停在路边，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瑾。对他说“对不起，我被骗了”？还是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无论哪一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我准备启动车子离开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是陈瑾。

他没有穿学士服，依旧是那件简单的白T恤，背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独自一人，从校门口走了出来。他很高，很瘦，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逆境中顽强生长的白杨。

他没有像其他毕业生那样去聚餐、去狂欢，而是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鬼使神差地，我发动了汽车，缓缓地跟了上去。

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繁华的市区，驶向了城市另一端的老旧城区。这里的建筑低矮，街道狭窄，与我平日里生活的世界，恍如两个时空。

陈瑾在一个破败的小区门口下了车。我将车停在远处，看着他走进一栋没有任何电梯的居民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也坏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我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这就是他生活了四年的地方？那个我以为靠着我的“善款”，至少能过上体面生活的男孩，原来一直栖身在这样的角落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侦探发来的第一批资料。

我点开邮件，一张扫描的户籍资料，让我如坠冰窟。

户主：陈默。关系：户主之弟，陈瑾。

而家庭住址，赫然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区，这栋楼，甚至……我抬头看去，那个亮着一盏昏黄灯光的、五楼的窗户。

侦探的邮件里，还有一段简短的文字：【顾**，初步调查，七年前，陈默是本市小有名气的赛车手，前途无量。其父陈雄，原为陆氏集团的司机，在车祸发生前半年，因病去世。】

陆氏集团的司机！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而上，直冲天灵盖。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顶罪，一个前途尽毁的天才赛车手，一个忍辱负重七年的弟弟，还有一个，被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慈善家”。

叮咚。

又一封邮件进来，这次是一段音频。

我颤抖着点开，里面是侦探截取的一段电话录音，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监狱附近。

一个年轻的、带着压抑怒火的声音说：“……哥，你放心，七年，我等得起。法律给不了我们的公道，我亲手拿回来！”

另一个声音，则显得平静许多，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小瑾，别做傻事。我们唯一的武器，不是拳头，是脑子。还有……顾安然。她是我们这盘棋里，最关键的‘变数’。”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握着手机，如遭雷击。

我不是什么守护神，也不是什么变数。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复仇棋局里，一颗被算计得明明白白的……棋子。

那个我资助了七年的男孩，那个我以为纯粹干净的少年，他早就知道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