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红色的录音波纹在无声跳动，记录下的是他们贪婪的嘴脸，和我死去的爱情。

电梯下行时带来的失重感，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没有离开酒店，而是拐进了同一楼层空无一人的安全通道。冰冷的石灰墙面靠着，能让我灼热的头脑稍微冷静。胸腔里那股又闷又痛的感觉几乎要炸开，但我死死咬着牙关。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像条丧家之犬？然后任由他们颠倒黑白，去跟我父母纠缠，去我的公司闹事，把我塑造成一个“谈婚论嫁临门一脚却想赖账的渣男”？

不。

三年的感情，我投入了所有真心和积蓄，不能换来这样一个不明不白、身败名裂的结局。

我需要证据。需要把他们最真实的嘴脸记录下来。

安全通道的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急促的高跟鞋声和压抑的哭诉。

“陈阳！你果然在这儿！”是林薇薇，她脸上泪痕未干，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王桂兰和一脸不耐烦的林浩。

很好，都来了。

我维持着靠在墙上的姿势，没动，只是掀了掀眼皮看着他们。手机在我裤兜里，屏幕朝外，录音功能依旧在默默运行。冰冷的机器紧贴着我的大腿，像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陈阳，你什么意思？一声不响就跑出来？还把不把我们长辈放在眼里了！”王桂兰率先发难，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尖利。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长辈？把我往死里坑的长辈？”

“你***什么！”林薇薇哭着喊道，“陈阳，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你就不能为我忍一忍吗？”

“忍？”我站直身体，目光直直地看向她，“怎么忍？忍你们家拿我当ATM，还是忍你们家把我当冤大头？林薇薇，那一百万不是一百块！是要还三十年的债！”

“谁让你还三十年了！”王桂兰抢过话头，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姿态，“等小浩以后赚了钱，自然会还你们的！现在不就是让你们先垫一下吗？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干什么？”

我几乎要为她这番**的诡辩鼓掌。

“以后？垫一下？”我冷笑，“阿姨，林浩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他拿什么还？拿他游戏里的装备还吗？这钱垫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时候债主上门，找的是我陈阳！信用破产的也是我陈阳！”

“你放屁！你说谁是狗！”一直没说话的林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阳，我姐跟你谈了三年，青春都喂了狗了？让你帮点忙怎么了？一百万而已，你想想办法去借啊！网贷不行吗？你不是在大公司上班吗？”

“网贷？”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和理所当然而扭曲的脸，心底最后一丝因为他是薇薇弟弟而残留的容忍，也彻底消失殆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将话题引向更深处：“阿姨，我就想问一句，这钱，如果我不借，这婚，是不是就真的不结了？”

王桂兰哼了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你说呢？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我凭什么把女儿嫁给你？我女儿嫁给你就是你家的人，你的钱不就是她的钱？她的钱不就是我们林家的钱？现在家里有困难，让你出点力推三阻四的，以后还能指望你孝顺我们？”

“你的钱不就是她的钱？她的钱不就是我们林家的钱？”

裤兜里的手机忠实记录着这**裸的强盗逻辑。我的心一片冰凉，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轻松。看，这就是真相。

“妈！”林薇薇似乎觉得她妈说得太过直白，试图阻止。

但王桂兰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管不顾：“我告诉你陈阳，这100万不拿，休想娶我女儿！少一分都不行！你自己掂量清楚！”

就在这时，林浩大概是觉得局面僵持，眼珠一转，竟然换上了一副近乎讨好的语气，凑近一步：

“姐夫，别这样嘛……都是一家人。你看，我连车都看好了，就那款新出的宝马3系，挺不错的，到时候这钱到位了，房子车子一起买了呗？我开着新车去接送你和我姐，你们也有面子不是？”

“姐夫，我看中了那款宝马3系，到时候一起买了呗。”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比我小不了几岁，却理直气壮像个寄生虫一样的男人。他眼里没有丝毫的羞愧，只有对即将到手的“战利品”的渴望。

姐夫？

这声“姐夫”，**的值钱啊。值一百万，外加一辆宝马。

安全通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林薇薇低低的啜泣声。

该录的，差不多都录到了。贪婪、算计、**、理所当然的索取……这家人最真实的底色，已经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暴露无遗。

我缓缓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红色录音波纹依旧在跳动。我当着他们的面，按下了停止键。

“咔哒。”

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

三双眼睛，同时聚焦在我的手机上。

王桂兰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刚才在录音？！”

林薇薇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林浩则是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像握着一柄刚刚出鞘的剑。

我看着他们，目光从王桂兰震惊而愤怒的脸上，移到林薇薇苍白而恐慌的脸上，最后扫过林浩那愚蠢而无知的脸。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如同被冰封的湖面。

“掂量清楚了。”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让他们不寒而栗的冷意，“这婚，我不结了。”

“你们林家的门槛太高，我陈阳，高攀不起。”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应，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大步离开。

这一次，脚步坚定，再也没有回头。

冰冷的金属手机外壳硌着我的掌心，那里储存的，不再是甜蜜的回忆，而是战争的号角，和……我死去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