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云冲出屋门，去院子外找一直在这等着的亲妈张淑英。

“怎么样？她答应了没有？”张淑英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期盼。她好不容易托人介绍自己的女儿跟供销社副主任的儿子相看，现在八字才有了一撇，温榆那份工作虽然是临时工，但是清闲体面，正好拿来给她女儿撑场面。

等女儿嫁进去，自家也能跟着沾光。

“答应？妈！那个疯婆子差点拿开水泼我！”许秀云气的跺脚，添油加醋地哭诉：“我好声好气跟她商量，她还不同意了！”

“什么？”张淑英一听这话，三角眼立刻竖了起来，怒火“噌”地冲上头顶，“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不要脸的破鞋！偷人生了野种，要不是沾了我儿子的光，她能当上工人？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张淑英颠着身上的横肉，气冲冲地往温榆宿舍去。

“砰砰砰！”

宿舍单薄的门板被她拍的震天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了，床上的小包子被吓的一激灵醒了过来。

“妈妈！妈妈！”

在看粥的温榆听到声响，马上放下手里的勺子，过去将小包子抱在怀里，轻拍安抚。

“妈妈，外面放鞭炮了吗？”小包子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小脸还带着病后的苍白。

“不是放鞭炮，小包子在这里等妈妈好不好，妈妈出去看看。”

小包子点点头。

“温榆，你给老娘我滚出来！”张淑英见她还不出来，直接扯着嗓子骂道：“你个丧良心的白眼狼！”

“我们许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娶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媳妇儿。”

眼看附近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张淑英骂的更来劲儿了，拍着大腿对围观的人哭嚎。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看看这个丧良心的玩意儿，婚前不检点，不知道跟哪个男人厮混，怀了野种，还硬赖上我儿子，逼我儿子娶了她。可怜我儿子堂堂一个军官，被她逼得4年不回家！”

一边说，一边用力挤着眼睛，试图挤出几滴可以搏同情的眼泪，可惜演技拙劣，只挤出几道更深的皱纹。

“就连她的工作，也是托我儿子的面子得来的！这些年，我们家仁至义尽，可没跟她要过一分钱工资，现在她小姑子要相看对象了，让她先让工作出来撑撑场面，她都不肯！还要拿开水泼我女儿！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不讲道理的嫂子啊！”

许秀云也在一旁配合着抽泣，一副受尽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不明真相的邻居们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张淑英母女和那扇紧闭的房门之间来回打量。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温榆站在门口，背脊挺得笔直，看起来身形单薄，摇摇欲坠，如果手里没有拿着两把菜刀的话。

温榆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迈了一步，手臂抬起，朝着张淑英母女的方向虚挥了一下手中的菜刀。

冰冷的刀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

之前的阴影瞬间涌上心头，张淑英和许秀云吓得“嗷”一嗓子，脸色煞白，互相拉扯着踉跄后退几步，差点摔作一团。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看她的举动，也下意识跟着往后退了退，生怕收到波及。

张淑英撑着胆子，声音里带着颤抖，“你……你这个**，还敢杀了我不成。”

“老天爷啊！你看看吧，儿媳妇儿要杀婆婆咯……”

“婆婆，”温榆开口了，声音不大，“你再喊几声，试试我敢不敢。“

她又往前逼近一步，眼神冷得刺骨，“要是还没骂够，我们就一起去县委门口好好唠唠！我倒是要问问领导，私自将军人的孩子卖了！这算不算犯法！要不要坐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窃窃私语的人群，扬高了声音，“还有，我的工作，是我自己凭本事考进来的！跟许家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胡扯，那野种根本就不是……”张淑英还想撒泼，却被旁边的许秀云猛地死死拉住衣袖。

“妈！别说了！”许秀云急得额头冒汗，压低声音提醒道，”这个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这件事不能闹大了！要是传到我对象家里，这婚事就黄了！“

张淑英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污言秽语的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憋得脸色通红。

许秀云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温榆说：“嫂子，你……你别激动，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你不愿意就算了，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呢！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温榆打断她，语气讥讽，“马上离开这。”

张淑英梗着脖子，一副长辈不想跟晚辈计较的“慈爱”模样，“算了算了！好像我们多稀罕在这似的！秀云，我们走，不跟这疯婆子一般见识！”

母女俩像是怕被温榆缠上一样，拉着手，脚步慌乱，头也不回地挤开人群走了。

留下一圈面面相觑的邻居，温榆没有再看他们，也没有任何解释，沉默地握着菜刀，转身回屋，“哐当”一声关上门。

一回屋，温榆就看到小包子不知何时从床上爬下来，手里还抱着一根擀面杖，气鼓鼓的站在门边。

看到温榆开门进来，立刻丢下擀面杖，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紧张道：“妈妈！是不是奶奶和小姑姑又来欺负你了！”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愤怒和担忧，他刚刚听到了奶奶和姑姑讨人厌的声音，他想出去帮妈妈把坏人赶走，可是妈妈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了，他打不开。

“没有，她们没有欺负到妈妈，我把她们都赶走了。”温榆看到儿子，心口一软，把菜刀放好，蹲下来抱住儿子，“谢谢小包子，不过现在你还小，现在应该是妈妈保护你，等长大之后你再保护妈妈好不好！”

小包子拉着温榆的手，转了一圈，仔细检查过妈妈没有“质量问题”后，这才放下心，“我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保护妈妈！”

温榆好笑地看着面前还不到3岁的“大孩子”，“好好好，小包子最棒了！那大孩子是不是能自己乖乖吃药呀！”

小包子原本挺着的小肚子瞬间瘪了下去，刚想耍赖，但是自己刚刚都放出话了，只好强撑着点头，“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