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两月，宫中连发三道急诏，让我搬兵回朝。我是保家卫国的常胜将军，也是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她们说我争权夺势，骂我妄议朝政，咒我死无全尸。最后，她们终于如愿以偿。……大燕三十六年，冬雪将至。明月关外，我被生生吊在半空，目之所及，满地尸殍，血液溅空。敌国将领声音自上而下：“沈司霆，你降是不降！”我还未曾开口，离我最近的将士们却是声声怒吼。“将军！沈家军绝不投降！”“不降！不降！不降！”漫天箭雨下混着痛呼的‘不降’二字几乎震破苍穹。我眼底染血，薄唇翕动，只有一句——“诸位，是我害了你们……”杀意骤起，血腥弥漫。当万千箭雨扑向我时，我缓缓扭头看向关内。这一生，我醉心权谋，成了皇夫。大燕子民叫我——叛贼。而今，竟落的死无全尸的下场。随即，箭矢入体，万物皆归沉寂！当我以为自己会下地狱时，再看到的，却是偌大的养心殿。我怔愣一瞬，立刻看向自己。虚无中，我透过自己的手掌，看清了地面。四周来往的宫人不复从前的畏惧，对我视若无睹。良久，我才低声喃喃：“原来人死如灯灭这话，竟是虚言。”这时，养心殿内传出一声怒骂。“简直放肆！”我一顿，随即走进殿内。金黄龙椅上，女帝褚清意墨眸如渊，盛尽怒意。“沈司霆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不遵！”君威如雷，重重劈在我头上。我定了定神，看向被扫落在地的奏折。‘急诏出关，久无回应，恐沈将军不受君命，望圣上定夺’我目光停留在落款处，冬月十二？那是我死后的第十七天，半月有余，为何我的死讯还未传入关中？我看向褚清意，只觉嘲讽：“褚清意，夫妻七载，我何曾有过抗旨之举？”可惜，这质问无人听见。龙椅上，褚清意眸底冰凉，冷冷下令：“传朕令，前线粮草，暂压不发！”我心中一跳，眼前渐渐浮现起那尸山血海的一角，最终摇头苦笑。前线……已然用不着粮草了。看着褚清意清冷的侧脸，我心里一阵寒凉。忽然，我想家了……因着曾经身份，我从不敢对将军府多加亲近。而如今，倒是再也没人能管我了。我转身欲走，却迎面被一人直直穿透身躯。那人跪下：“臣女林芷晴，参见陛下。”褚清意看向她：“林丞相有何事？”林芷晴声音淡然：“陛下命我去查军中谁与沈家交好一事，已有着落。”我倏然转头，却见林芷晴将一封密信递了上去。五年前，我出征归来，在京郊休憩时遇见进京赶考却遭遇山贼的林芷晴。那时，林芷晴已是半死不活。是我不顾众人劝阻，让出了军中唯一一株百年人参，才吊住了她的命，让她得有来日。可如今……褚清意一目十行的看下去，最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芷晴。“说起来，他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林芷晴眉心微动，掷地有声。“在臣女心里，帝夫意图牝鸡司晨，扰乱国纲，人人得而诛之！”褚清意盯着她不语，养心殿内空气陡然肃杀起来。许久，皇位之上的女人淡淡出声：“既如此，这些人，便交由你处置。”“记住，朕要沈司霆，万劫不复！”养心殿内寂静无声。可我却好似听见心脏破碎的声音。我看着褚清意熟悉的眉眼，没有半分怜悯，尽染冷厉。恍惚间，我不由想起她还是公主时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