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这栋老楼的顶楼隔间时，只图租金少一半。房东说“住得清净”，对门张老太却扒着门缝劝我：“姑娘，这楼邪性，半夜别听楼上的响。”我当时只当是老人瞎念叨——顶楼哪来的“楼上”？直到入住第三天，我擦着窗台上的霉斑，头顶“咚”地响了一声。很轻，却准准敲在天灵盖上。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有人蹲在楼板上，用指关节一下下，对着我的位置敲。而我抬头时，天花板正中央那块碗口大的霉斑，正慢慢洇开黑边，边缘鼓出个小凸起——像被人从上面，轻轻摁了一下。01.霉斑林夏第三次抹掉窗台上的霉斑时，抹布在掌心滑了下。瓷砖缝里渗出来的水痕像爬行动物蜕的皮，裹着灰，在她刚擦过的地方又洇出浅黑。“又擦？”对门的铁门“哐当”撞回门框，张老太拎着菜篮站在楼道里，塑料袋勒得指节发红，“这楼龄比你岁数都大，擦得掉？”林夏没回头。阳台的旧洗衣机转得嗡嗡响，把她的声音揉碎了混进去：“总比看着强。”她攥着抹布的手紧了紧，指腹蹭过瓷砖上一道裂，像摸到块没长好的疤——当然，她没这么说，只是觉得那触感硌得慌。张老太“啧”了声，菜篮往地上顿了顿，洋葱滚出来，在林夏脚边打了个转。“强啥？上周三三楼漏水，漏到二楼天花板掉墙皮，物业来看了眼，说‘等’。”她弯腰捡洋葱，花白的头发垂下来，“你那屋墙角，是不是也潮得能养蘑菇了？”林夏的手腕顿了顿。厨房墙角的霉斑确实已经爬成了片，像谁泼了碗没洗的酱油汤。她没接话，把抹布扔进盆里，水瞬间浑了，漂着几根灰絮，像被冲散的蛛丝。“姑娘，”张老太突然凑近了点，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地亮了，光落在她皱纹里，“你半夜听见没？楼上有动静。”林夏倒水的动作停了。洗衣机刚好停在脱水的间隙，楼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她上周搬来，顶楼加盖的隔间，租金比楼下少一半。房东只说“住得清净”，没提过楼上——顶楼之上，本该只有天台。“可能是风吹的。”她把盆往墙角挪了挪，塑料盆底刮过地面，声音发涩。张老太撇撇嘴，拎着菜篮往楼梯口走，背影驼着，像被菜篮坠弯的秤杆。“风可不会‘咚、咚’地敲地板。”她的声音顺着楼梯往下飘，“你那屋天花板，没渗水印？”林夏抬头看天花板。白墙泛黄，正中央有块圆斑，比碗口大些，颜色深得发暗，像块没擦干净的旧膏药。她昨天还以为是墙漆老化，现在盯着看，倒觉得那边缘像是在慢慢晕开，每一秒都比前一秒大了点。傍晚收衣服时，林夏踩在小凳子上够晾衣绳，指尖刚碰到衬衫下摆，头顶“咚”地响了声。很轻，但清楚。像有人用指关节敲了下地板。她僵在凳子上，晾衣绳晃了晃，衬衫下摆扫过她的脸，带着洗过的皂角味，却没压下那点从后颈爬上来的凉。天台的门她昨天特意看过，锈得锁死了，锁孔里塞着半块砖。“听错了吧。”她低声跟自己说，从凳子上下来时，膝盖磕在凳腿上，疼得她龇牙。客厅的旧沙发上堆着没整理的快递，其中一个印着“易碎”，是她从老家带来的陶瓷杯——现在想想，还不如不带，这屋子潮得，说不定哪天杯子自己就裂了。半夜她被渴醒，摸黑去厨房倒水。刚拧开水龙头，头顶又响了。这次是连续两下，“咚、咚”，间隔均匀，像在敲某种规律。林夏握着水杯站在原地，自来水“哗哗”流着，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吵。她突然想起张老太的话，想起天花板上的圆斑——那斑的位置，好像正对着她站的地方。她关了水龙头，蹑手蹑脚走到客厅，摸出手机打手电照天花板。光斑移到圆斑处时，她愣了下。那斑边缘的颜色好像更深了，而且……形状似乎也变了点，不再是圆的，边缘多出个小凸起，像有人用指尖摁了下湿面团。手机快没电了，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林夏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不是幻觉。那声音很软，像沾了水棉絮落在地上，带着点潮味，顺着天花板的缝往下渗，钻进她的耳朵里。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纸箱上，“哗啦”一声，箱子倒了，里面的书散出来。她没去捡，盯着天花板，手心的汗把手机壳浸得发黏。这楼里，好像不止她一个人。02.水渍林夏第二天请假了。她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快两个小时，直到眼睛发酸。圆斑没再变样，也没再听见声音，倒像是昨晚的一切都是她盯着霉斑看太久产生的幻觉。九点多，楼下传来争吵声。女人的尖叫声刺的耳膜生疼。林夏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角往下看。是二楼的李娟，正指着物业的人骂。物业的老周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水管，水管口堵着块布，水顺着布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个小水洼。“堵了三天了！”李娟的声音往上飘，“我家厨房满地是水，你就拿块布堵着？”老周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脸皱得像块干橘子皮：“主管道堵了，得挖地修，上面没批钱。”他往楼上看了眼，目光扫过林夏的窗户时，顿了下，又移开，“先将就两天，我找了人，下午来通通支管。”“将就？”李娟拔高了声音，“我家冰箱底下都长霉了！跟你说，今天不修好，我就——”后面的话被老周拉着胳膊打断了。林夏没再听，放下窗帘。主管道堵了，那楼上的水……她想起天花板的斑，心里咯噔一下。她找出房东的电话，拨号的时候，指尖有点抖。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房东的声音含着刚睡醒的糊：“喂？”“王哥，我是顶楼的林夏。”林夏走到客厅，仰头看着天花板，“我屋里天花板渗水，是不是跟楼下管道堵了有关？”“渗水？”房东的声音清醒了点，“不可能啊，顶楼加盖的，跟主管道不搭界。”“可上面有块斑，昨天还小，今天好像……”林夏顿了顿，没说形状的事，“而且我昨晚听见楼上有动静。”“楼上？”房东笑了声，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顶楼哪来的楼上？就一个天台，锁死的。你是不是听错了？可能是水管老化，滴水声吧。”林夏还想说什么，房东已经开始打哈欠：“我这忙着呢，下午让老周上去看看。你先别自己折腾，等他来。”挂了电话，林夏站在原地，手机捏得发烫。她走到厨房，搬了凳子踩上去，凑近天花板的斑。斑的边缘确实更清晰了，而且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腥气，不像普通的霉味，倒像……洗拖把没拧干，闷在桶里两天的味。中午她泡了碗面，刚把叉子**面饼，头顶“咚”地又响了。这次比之前响，震得她手里的叉子都抖了下。林夏放下叉子，盯着天花板。她确定不是幻觉。那声音太实在了，就在头顶，隔着一层楼板，像有人在上面走路，脚抬得很轻，却没稳住，磕在了地上。她突然想起搬来那天，老周帮她抬箱子。走到顶楼楼梯口时，老周脚滑了下，嘟囔了句：“这楼板怎么回事，踩着发空。”当时她没在意，现在却觉得那话像根针，扎在心里。下午三点多，有人敲门。林夏打开门，是老周，手里拎着个工具箱，脸上还是那副皱巴巴的表情。“王老板让我来看看。”他没进门，站在门口扫了眼客厅，目光停在天花板上，“就是那块？”林夏点头：“嗯，还有楼上……总有声。”老周“哦”了声，走进来，搬了林夏的凳子踩上去，伸手摸了摸那块斑。他的手糙，指甲缝里都是泥，蹭在墙上，掉下来点灰。“潮的。”他收回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可能是天台漏水，顺着楼板缝渗进来的。”“天台不是锁死了吗？”林夏问。“锁死也漏啊。”老周从凳子上下来，“这楼老了，天台的防水早坏了。等下我去天台看看，补点水泥。”他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你说的动静，是不是水管响？老房子水管都这样，水流快了就震。”林夏张了张嘴，没说话。老周已经走了，楼道里传来他下楼梯的脚步声，“噔噔”的，很沉。林夏走到窗边，看着老周往天台入口走。天台入口在楼道尽头，一个小铁门，她昨天看过，锁是锈的。老周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试了两把，才把锁打开。门开的瞬间，林夏好像看见有团黑影从门后闪了下，快得像眼花。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老周已经进去了，铁门虚掩着。大概过了十分钟，老周出来了，手里拿着桶水泥，往楼下走。林夏松了口气，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她转身回客厅，刚要坐下，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有人在上面摔了个重东西。震得天花板上的灰都掉下来了，落在她的头发上。林夏的心脏猛地缩了下，她抓起手机就往门口跑，拉开门冲楼道喊：“老周！你听见没？！”楼道里没人。老周的脚步声早就没了。声控灯灭了，楼道里暗沉沉的，只有她的声音在空里撞，撞出细碎的回声。她站在门口，后背发凉。刚才那声太响了，老周不可能没听见。除非……他听见了，却没当回事。或者，他根本不想当回事。她慢慢退回屋里，关上门。客厅的纸箱还倒在地上，书散了一地。她蹲下去捡书，指尖碰到一本旧相册，封面磨破了。她翻开，里面是前租客留下的，有张拍的是天台——照片里的天台靠墙摆着个旧衣柜，衣柜门开着，露出里面挂着的几件旧衣服。林夏的指尖顿了顿。她昨天看天台时，门口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衣柜。03.衣柜林夏盯着照片看了快一刻钟。照片边缘发卷，相纸泛黄，应该是放了很久了。她翻到背面，上面用铅笔写着个日期，去年冬天的。也就是说，去年冬天，天台还有个衣柜。那现在呢？她把相册塞进抽屉，站起来时腿麻了，踉跄了下。窗外的天阴下来了，风刮得窗棂“呜呜”响，像有人在窗外哭。她走到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拉开门。楼道里的霉味比早上重，混着点老周带上来的水泥味。她往楼道尽头走，天台的铁门还虚掩着，留着道缝，像只半睁的眼睛。走到门口，她听见里面有声音。很轻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用布擦东西。林夏的心跳快了点。她伸手推了推门，门“吱呀”响了声，开了。天台很小，铺着旧水泥地，裂缝里长着杂草。墙角堆着些破木头，还有个破花盆，没花，只有半截枯根。没有衣柜。风吹过，杂草晃了晃，“沙沙”响。林夏松了口气，原来声音是草发出来的。她转身要走，脚踢到了个东西。低头看，是块碎木板，上面钉着颗铜纽扣，早已氧化得发绿了。她捡起木板，小说《租了顶楼后，我听见天花板有人哭》 租了顶楼后，我听见天花板有人哭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