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舟开始出现在我生活的缝隙里。

早晨送小野去幼儿园，他的车停在街角。

我没理，牵着孩子过马路时听见喇叭声，小野抬头问：“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总看我们？”

中午在公司食堂，他端着餐盘“恰好”坐我对面。

同事眼神暧昧，我低头扒饭，他轻声说：“你瘦了。”

晚上跑滴滴，他下单。

上车报地址，是我六年前租住的老小区。

我说那地方拆了，他看向窗外：“是吗？我很久没去了。”

第四次时，我靠边停车。

“顾承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侧过头看我。

路灯的光一半打在他脸上，鼻梁投下很深的阴影。

三十五岁的男人，眼角有细纹了，但眼睛还是亮的，像能看穿你所有伪装。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他说。

“如你所见。”我摊手，“很好。”

“白天上班晚上***，这叫很好？”

“至少不用等人施舍。”

他眼神沉了沉。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车档，像隔着六年的光阴。

他忽然伸手，指尖快碰到我脸颊时停住：“阿雾，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

“以前我二十二岁。”我往后靠，避开他的手，“现在二十八了。”

“六年而已。”

“六年够一个婴儿学会走路说话上学。”我看着他，“够我读完在职研究生，升了两次职，买了个老破小。也够你换很多女朋友，现在这个是第几个？”

他收回手，很淡地笑：“你在意？”

“我在意的是你耽误我接单。”

顾承舟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似有宠溺，“阿雾，我和嘉嘉已经分手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知道的，没有结束一段关系之前我是不会乱搞的。”

我气极反笑，重新发动车子，“地址？”

他报了个酒店名。

五星级，顶楼套房能看见整个江景。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带我去过，说“阿雾，以后给你买这样的房子”。

后来我自己买了房。

三十平，老小区六楼没电梯，但窗台能种小野喜欢的多肉。

到酒店门口，他没下车。

“你有一个孩子？”他突然问。

我手指收紧：“是的。”

“父亲呢？”

“死了。”

雨刮器在玻璃上划来划去，发出单调的声音。

“阿雾。”他声音很低，“如果当年……”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扫码还是现金？”

车开出去两个路口，手机震动。

他发来微信，转账五万块。

备注：修车费。

五万块，够给小野报个美术班，他念叨很久了。

也够我加一两年的油，或者买套像样的西装。

我点了退回。

三秒后，他又转过来。

“顾承舟，我不需要。”

“需要。”他回得很快，“就当……我欠你的。”

我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二十二岁分手那天。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雨里，他摇下车窗递出一张卡：“里面有五十万，你刚工作，用得着。”

我没要。

他叹口气说：“阿雾，你总是这么倔。”

现在我还是倔。

但倔的成本太高了，高到我每天要算着小数点后两位过日子。

手机又震，他发来第三条：“收下。不然我每天去你公司楼下等。”

我盯着这句话，直到屏幕暗下去。

窗外霓虹灯流淌，这个城市繁华又冰冷。

十八岁来时，我觉得自己能征服它。

二十八岁了，我知道自己只是它血管里一粒勉强流动的血细胞。

最后我收了钱。

一万块能解决太多问题，我的自尊在儿子的画画班面前，不值这个价。

但我也回了一句：“顾承舟，钱我收了。以后别再来找我。”

他没回。

凌晨两点，我收工回家。

小野睡在邻居阿姨家，我轻手轻脚抱他回来。

小孩在梦里嘟囔：“妈妈，我今天画了全家福……”

“画了谁呀？”

“妈妈和我。”他闭着眼笑，“还有爸爸，我给他画了翅膀，因为他在天堂。”

我抱紧他。

窗外的月亮很亮，以前的时候顾承舟总是指着天空说：“阿雾，你看，月亮跟着我们走呢。”

我说：“顾承舟，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现在月亮还在走。

只是不再跟着我了。

小说《或许这次，我们能试着并肩》 第3章 试读结束。